絕境角斗場的事件后,D-11被帶回了那間熟悉的禁閉室。鐵環(huán)重新鎖住了她的脖頸和四肢,但這一次,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冰冷、沉重??諝庵蟹路疬€彌漫著D-13鮮血的鐵銹味,即使這里一塵不染。
教會長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(或許是偽裝出來的)溫和:
【D-11,你證明了你的價值。作為嘉獎,你可以獲得三天的“休息期”。在此期間,無需訓(xùn)練,只需靜養(yǎng)?!?/p>
“休息”?這個詞對D-11來說陌生而毫無意義。她的世界只有指令、訓(xùn)練和待命。靜養(yǎng)?她的意識一片混沌,唯一清晰的只有D-13倒下時那雙徹底熄滅的眼睛,以及利刃穿透脖頸的觸感——這感覺反復(fù)在她空洞的腦海中回放,帶來一陣陣生理性的惡心和靈魂深處的戰(zhàn)栗,盡管她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。
她只是靜靜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,那只金色的眼瞳茫然地望著天花板,機械義眼偶爾閃爍一下,掃描著毫無變化的環(huán)境參數(shù)。她沒有對教會長的“嘉獎”做出任何反應(yīng),如同沒有聽到。
“休息期”的第二天,禁閉室的玻璃門無聲滑開。倚在門框上的,是帶著標(biāo)志性狡猾笑容的C-01。他手里拋接著一個蘋果,赤紅的狐貍耳愜意地抖了抖。
“喲,看看這是誰?我們尊貴的‘最終兵器’候補,D-11大小姐?!盋-01的語氣輕佻依舊,他踱步走進房間,目光在D-11身上掃過,尤其是在她脖頸和手腳的鐵環(huán)上停留了片刻,笑容更深了,“聽說你剛經(jīng)歷了一場‘精彩’的表演?真是恭喜啊。”
D-11抬起頭,空洞的金色眼瞳和冰冷的機械義眼同時轉(zhuǎn)向C-01。掃描信息瞬間反饋:目標(biāo),C-01,高優(yōu)先級個體,元力屬性:暗器,威脅等級:高。
但除此之外,沒有任何其他信息。記憶庫里,關(guān)于這個人的數(shù)據(jù)是一片空白。那張帶著狐貍耳的臉,那玩世不恭的笑容,沒有激起她絲毫的情緒波動,無論是厭惡、憤怒,還是恐懼。
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,如同在看一件陌生的物品。
C-01對她的沉默似乎并不意外,反而覺得更有趣。他走到床邊,俯下身,幾乎與D-11臉對著臉,試圖從那雙異色瞳中找出一點過去的痕跡。
“怎么?不認(rèn)識了?真是貴人多忘事啊。”他壓低聲音,帶著惡意的提醒,“厄流區(qū)……那個紅圍巾的小鬼……還有你們那艘破海盜船……這些,你都忘得一干二凈了?”
他緊緊盯著D-11的臉,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。
然而,D-11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。厄流區(qū)?紅圍巾?海盜船?這些詞語如同石子投入深潭,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。她的記憶被清洗得太徹底,這些關(guān)鍵的碎片早已被碾磨成粉末,消散在C-DNA造成的混沌迷霧中?;蛟S只有“紅圍巾”這個扭曲的執(zhí)念,因為烙印得太深,才得以殘存。
她只是微微偏了偏頭,似乎對C-01靠得太近感到些許不適(更像是一種對入侵個人空間的本能反應(yīng)),然后用一種平鋪直敘的、沒有任何語調(diào)起伏的聲音回答:
“不記得。你,是誰?”
C-01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。他預(yù)想過D-11可能會憤怒、會痛苦、甚至?xí)驗橛洃洷淮鄹亩靵y,但唯獨沒料到是這種徹底的、冰冷的漠然。這種漠然,比任何激烈的反應(yīng)都更讓他感到一種無形的挫敗。仿佛他精心準(zhǔn)備的嘲諷和刺激,都打在了一團沒有實體的棉花上。
他直起身,嗤笑一聲,掩飾著那一瞬間的不自在:“呵……真是徹底啊??磥頃L大人這次的手段,干凈利落?!彼Я艘豢谔O果,轉(zhuǎn)身朝門外走去,“好好享受你的‘休息’吧,兵器小姐。但愿下次見面,你還能這么……‘冷靜’?!?/p>
玻璃門再次合攏。
禁閉室內(nèi)恢復(fù)了死寂。D-11重新低下頭,看著自己戴著鐵環(huán)的手腕。C-01的話語如同耳邊風(fēng),沒有留下任何痕跡。她的意識依舊被困在處決D-13的那個瞬間,血腥的畫面循環(huán)播放。
那個叫C-01的人是誰,并不重要。
他說的那些詞語是什么意思,也不重要。
重要的只有……D-13死了。
被她,親手殺死了。
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,包裹著她被改造過的身體和破碎的靈魂。這種寒冷,比教會任何冰冷的儀器和鐵環(huán),都要刺骨。而她對這一切,甚至無法清晰地理解和表達,只能被動地承受著這無聲的凌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