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霜氣還沒散,蘇知意已經蹲在院角翻土。她把昨夜挪開的柴堆殘渣徹底清走,小鋤頭一下下刨進凍得發(fā)硬的地里。泥土結著薄冰,翻起來費勁,但她動作不急不緩,像是真在準備春播前的整地。
幾戶早起的人家看見她這舉動,都站在門口多看了兩眼。
“這大冷天的,挖地干啥?”
“莫不是病糊涂了?地都凍實了,種個蔥都不出苗?!?/p>
議論聲飄過來,蘇知意沒抬頭,也沒搭話。她知道有人在看,也知道昨夜那場搜查之后,自己的一舉一動更容易被人盯上。但她不在乎。該藏的早就藏好了,現在要做的,是讓某些人親眼看著她把不可能變成事實。
鋤頭劃到底層時,她指尖悄悄探入袖口,意識一沉,空間里那包用靈泉泡過的西紅柿種子已落在掌心。種子泛著微潤的光,混進特制的營養(yǎng)土里,被她迅速埋進翻松的三寸深坑中。隨后,她從腰間小瓶倒出幾滴無色液體澆下去——那是稀釋過的靈泉水,足夠喚醒種子最深層的生命力。
做完這些,她拍平土面,提了半桶水輕輕灑上,又蓋了一層薄稻草。整個過程像極了尋常人家為來年育苗做準備,看不出半點異常。
七天里,她每天天不亮就溜到后院一趟。雞籠就在旁邊,她喂雞、添水、撿蛋,順帶彎腰看看那片稻草下的動靜。沒人察覺她每次蹲下時,手指都在土表輕輕一拂,一道微不可察的綠光便滲入土壤??臻g里的溫控藥液每日微量釋放,催動根系飛速生長。
第四天,稻草底下鉆出兩片嫩芽。
第五天,莖稈挺立,葉片舒展。
第七天夜里,花苞悄然綻放,黃白的小花在寒風中輕輕顫著。
第八日清晨,她故意沒關院門。
太陽剛爬過東邊屋脊,第一個路過的是王家媳婦。她抱著木盆要去河邊洗衣,腳步忽然頓住。
“那……那是啥?”
她瞇起眼,盯著蘇家院角。原本荒著的地里,竟立著幾株齊腰高的植物,枝上掛著好幾個紅彤彤的果子,圓潤飽滿,在晨光里亮得刺眼。
她揉了揉眼睛,又往前湊了幾步。
“西紅柿?冬天長出來的?”
這話像塊石頭扔進池塘。不到半個時辰,消息傳遍半個村子。人們紛紛趕來圍觀,擠在院門外伸長脖子看。
“騙鬼呢!臘月里能長出番茄?定是染色的假貨!”
“我看像紅泥捏的,風吹兩下就得裂?!?/p>
有人不信邪,扒著矮墻想伸手摸,卻被張奶奶一把拽回來:“作死?。≌l知道是不是有毒?”
正亂著,蘇知意從屋里走出來。她手里拿著把剪刀,走到植株前,當著眾人的面剪下一枚果實。果蒂斷裂時還帶著青汁,她用衣角擦了擦,咬了一口。
酸甜的汁水在嘴里漫開。
圍觀人群鴉雀無聲。
她把剩下的半顆遞給身邊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太太:“李婆婆,您嘗嘗?!?/p>
老太太哆嗦著手接過,遲疑片刻,終于放進嘴里。牙齒咬破果肉的瞬間,她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。
“真……真是番茄味兒!多少年沒吃過這么鮮的了……”
蘇知意笑了笑,轉身又摘了五六個,分成小份,分別遞到幾位孤寡老人和體弱孩子的手里。
“自家試種的,不多,先給有需要的嘗嘗?!?/p>
有人接過不敢吃,她就當著他們的面再吃一口。
“怕什么?我吃了七天了,活得好好的?!?/p>
流言漸漸止息。驚嘆聲取而代之。
中午時分,村長拄著拐杖來了。他背著手在院外站了好一會兒,才慢慢踱進來。
“小蘇啊,你這……真是種出來的?”
“是?!碧K知意點頭,“種子是我娘留下的老品種,我用些土法催苗,加上勤澆水、勤松土,沒想到真結了果?!?/p>
“土法?”村長皺眉,“哪來的土法能讓番茄冬天結果?咱們農技站都沒這本事?!?/p>
“選種講究,管理細致,再加上一點祖?zhèn)鞯男「[門。”她語氣平靜,“我知道您不信,我可以教十戶人家試種,要是誰家能照著做出來,算我輸?!?/p>
村長盯著她看了很久。這個曾經走路都要扶墻的姑娘,如今站得筆直,眼神清明,說話條理分明,不像在吹牛。
“你敢保證安全?不出亂子?”
“出了問題我負責?!彼f,“而且,第一批收成,全歸試種戶。”
村長沉默良久,終于點頭:“好。明天召集社員大會,你來講講這‘土法’。”
當天傍晚,消息傳遍全村。不少人開始打聽怎么報名試種。連一向對她冷眼相待的王桂蘭,也在晚飯時嘀咕了一句:“聽說村長要讓她教技術?”
蘇知意低頭吃飯,沒應聲。但她知道,從今天起,沒人再敢把她當成那個任人擺布的蘇家女兒了。
第二天一早,她正在院中整理秧苗記錄,村長帶著五個人來了。都是村里務農的好手,滿臉 skepticism 地打量著那幾株紅艷艷的番茄。
蘇知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紙頁,上面寫著“精選種子、溫床育苗、控水施肥”等步驟,每一條都模模糊糊卻聽著有理。她重點強調“夜間覆草保溫”“晨間通風防濕”,甚至還現場演示如何配制“養(yǎng)土液”——其實是稀釋過的靈泉水混合腐葉。
“你們按這個流程走,初期別貪多,一平方米就夠了?!彼f,“我每天來看一次,有問題當場改?!?/p>
村長聽完,轉頭對眾人道:“試試吧。成了,是大家的福氣;不成,也不虧本。”
人們陸續(xù)領了紙條離開。臨走前,有人忍不住問:“蘇同志,你說這法子能推廣嗎?”
“只要肯學,人人都行。”她答。
太陽升到頭頂,院子里終于安靜下來。只剩最后一株番茄還掛在枝頭,熟得發(fā)亮。蘇知意伸手輕撫葉片,感受著底下根系旺盛的生命力。
這時,門外傳來一陣粗重的腳步聲。
一個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陽光。
她緩緩抬頭。
那人站在門檻外,滿臉橫肉,手里拎著一把殺豬刀,正是周屠夫。
他瞪著院子里的番茄植株,又看向蘇知意手中那顆鮮紅的果實,喉嚨里滾出一聲冷笑:
“種妖果?你以為弄點紅球就能翻身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