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桶翻倒的聲響還在巷口回蕩,泥水流過門檻,幾根黃瓜滾進濕土里。蘇知意站在茶攤門口,手里還拎著空籃子,目光落在李春花沖出去的背影上。她沒追,也沒喊,只是把籃子輕輕放在門邊石臺上,轉(zhuǎn)身朝村后走去。
黃昏的風(fēng)從河面吹來,帶著涼意。她走得很穩(wěn),腳步不急不緩。系統(tǒng)任務(wù)進度條停在“97%”,距離完成只差最后一步——陳知青不能和李春花在一起??删驮趧偛拍且凰玻煊X到一絲異樣。李春花的眼神變了,不再是嫉妒或算計,而是一種近乎失控的執(zhí)念。那不是輸家的憤怒,是準(zhǔn)備拼命的人才會有的光。
她不知道對方會做什么,但她知道,今晚不會太平。
村后的小溪邊,蘆葦叢生,岸邊有塊平坦的青石。陳知青已經(jīng)等在那里,手里攥著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,指節(jié)微微發(fā)白。他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藍布衫,領(lǐng)口扣得一絲不茍,聽見腳步聲抬起頭,聲音有些發(fā)緊:“你來了?!?/p>
蘇知意點點頭,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下。她沒坐,也沒笑,只是看著他。陳知青喉結(jié)動了動,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紙,又抬頭看她,嘴唇微張,像是要說什么,卻又咽了回去。
“我……”他終于開口,聲音比平時低,“我想跟你說件事。”
蘇知意靜靜站著,沒有回應(yīng)。她知道他想說什么。這段時間以來,他的態(tài)度早已變了。從最初的客氣疏離,到后來主動請教問題,再到前幾天悄悄幫她扛柴回家,這些細節(jié)都藏不住一個人的心意。但她不能接。她不是原書里那個柔弱怯懦、等著被拯救的村姑,她是穿書者,是來拆局的。
可她也不能拒絕得太早。任務(wù)還沒完成,一旦徹底推開他,李春花反而可能趁虛而入。
“我知道你不容易?!标愔嗌钗豢跉猓Z氣堅定了些,“你也看到了,村里人現(xiàn)在都說你好。你會種菜,會治病,還會寫東西……你和別人不一樣。我不是為了圖什么才……我是真的覺得,你值得更好的生活?!?/p>
他說著,慢慢把手里的紙遞過來。
蘇知意沒接。她盯著那張紙,邊緣已經(jīng)被汗水浸得有些發(fā)軟。她知道那是什么——一封情書。一個男人鼓足勇氣寫下的心意,不該被輕慢對待??伤宄@份感情從一開始就不屬于她。
就在她準(zhǔn)備開口時,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
不是一個人。
是奔跑的聲音,踩碎枯葉,踏過石塊,越來越近。
她猛地回頭。
李春花站在十步開外,胸口劇烈起伏,手里握著一把菜刀。刀刃在夕陽下閃出一道寒光,映在她扭曲的臉上。她的眼睛死死盯著蘇知意,嘴唇顫抖著,聲音像從喉嚨深處擠出來:“是你……都是你……你不該活著!你不該搶走一切!”
陳知青站起身,臉色驟變:“李春花?你怎么在這兒?把刀放下!”
李春花根本不看他。她一步步逼近,腳步踉蹌卻堅決,嘴里喃喃重復(fù):“殺了你……只要殺了你,我就還能回到原來的樣子……你死了,他就還是我的……你死了……”
蘇知意緩緩后退半步,右手悄然滑進袖口。電棍一直藏在這里,自從上次周屠夫鬧事之后,她就沒再讓它離開身邊。她沒指望用它對付普通人,但現(xiàn)在,她別無選擇。
“李春花!”陳知青擋在蘇知意前面,聲音嚴(yán)厲,“你瘋了嗎?這是犯法的事!快把刀放下!”
“讓開!”李春花尖叫,“你不明白!她不是人!她是怪物!她有仙緣!她動了命線!她根本不該活到現(xiàn)在!”
她說著,突然抬手,菜刀高高揚起,朝著蘇知意撲了過來。
蘇知意側(cè)身一閃,動作干脆利落。李春花撲了個空,腳下一滑差點摔倒,但她立刻穩(wěn)住身子,轉(zhuǎn)身又要沖上來。
陳知青伸手去攔,卻被她狠狠推開。
“別碰我!”李春花怒吼,“你們都瞎了嗎?她根本不是靠自己!她是偷來的!她偷了我的人生!偷了我的未來!現(xiàn)在還要偷他!”
她再次舉起刀,雙眼赤紅,整個人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。
蘇知意不再猶豫。她抽出電棍,快步上前,在李春花揮刀的瞬間,將電棍貼上她的手臂。
電流擊穿肌肉的悶響伴隨著一聲短促的慘叫。李春花身體一僵,四肢劇烈抽搐,菜刀當(dāng)啷落地。她跪倒在地,手指蜷縮成爪狀,喉嚨里發(fā)出斷續(xù)的嗚咽,嘴里仍在含糊地念著:“殺了你……殺了你……”
陳知青呆住了。他蹲下身,伸手扶住李春花搖晃的身體,聲音發(fā)顫:“春花?春花!你怎么樣?你聽得到我說話嗎?”
李春花眼皮顫動,嘴角溢出白沫,意識模糊,但那雙眼睛仍死死盯著蘇知意,恨意未散。
蘇知意站在原地,電棍還握在手中,指尖微微發(fā)麻。她知道這一擊不會致命,但也足以讓李春花暫時失去行動能力。她沒上前,也沒解釋。有些事現(xiàn)在說不清,也不該由她來說。
陳知青抬頭看她,眼神復(fù)雜:“你……你早就知道她會這樣?所以你帶了這個?”
蘇知意沒回答。她看著地上抽搐的女人,想起昨夜她躲在柴垛后的樣子,想起她在茶攤上那句“她不對勁”,想起算命先生說的“逆天而行”。李春花輸了,不是輸在手段,而是輸在層次。她以為自己在爭奪命運,其實從頭到尾,她連對手的真實面目都沒看清。
“她需要醫(yī)生?!碧K知意終于開口,聲音平靜,“送她去衛(wèi)生所。”
“那你呢?”陳知青問,“你到底是誰?為什么你能治好張奶奶?為什么你能種出冬天的番茄?為什么……她會說你動了命線?”
蘇知意沉默片刻,輕輕搖頭:“我不是你要找的答案。”
她轉(zhuǎn)身看向小溪。水流靜靜淌過石頭,帶走一片落葉。遠處傳來歸鳥的叫聲,炊煙從村舍升起。一切都像往常一樣平靜,仿佛剛才的瘋狂從未發(fā)生。
可她知道,有些事已經(jīng)無法回頭。
陳知青扶著李春花,試圖讓她靠在自己肩上。他的手在抖,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:“你們兩個……到底誰才是真的?”
蘇知意站在青石邊上,風(fēng)吹起她的衣角。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電棍,金屬外殼泛著冷光,上面還殘留著一點汗?jié)n。
她把它收進了袖子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