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州城的老槐樹不知活了多少年,枝繁葉茂的樹冠像把巨傘,將夏日的炎熱擋在外面。蟬鳴聒噪的午后,十歲的章烈攥著油紙包,蹲在槐樹下的陰影里,小心翼翼地打開紙包 —— 里面躺著三塊方方正正的桂花糕,金黃的糕體上撒著雪白的糖霜,甜香混著槐花香飄散開,引得他咽了咽口水。
這是他攢了半個(gè)月的銅板買的,本想偷偷藏起來,等沒人的時(shí)候慢慢吃。他剛拿起一塊要放進(jìn)嘴里,手腕突然被人猛地拽住,整包桂花糕瞬間脫手飛出。
“好東西要分享!” 燕鳳的笑聲從頭頂傳來,他比章烈高半個(gè)頭,此刻正舉著油紙包笑得得意,烏黑的發(fā)梢被汗水浸濕,貼在飽滿的額頭上,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。他拿起一塊桂花糕塞進(jìn)嘴里,含糊不清地說:“章烈你真小氣,有好吃的居然獨(dú)吞?!?/p>
章烈急得臉都紅了,踮著腳尖想去搶:“那是我買的!你還給我!” 他長得比燕鳳瘦弱,怎么也夠不著對方舉高的手,只能眼睜睜看著燕鳳又拿起一塊,三兩口就吃了個(gè)精光。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,指節(jié)因?yàn)橛昧Χ喊住?/p>
最后一塊桂花糕躺在油紙包里,金黃的顏色在陽光下格外誘人,是三塊里最大最厚實(shí)的那塊。燕鳳捏著糕體晃了晃,故意逗他:“想要啊?求我?!?他本以為章烈會像往常一樣炸毛,臉紅脖子粗地罵人,卻沒料到對方突然停了動作。
章烈的肩膀微微垮下來,長長的睫毛垂著,遮住了眼底的光。他沒再說話,只是站在原地,鼻尖微微泛紅,眼眶里迅速蒙上一層水汽,卻倔強(qiáng)地仰著頭不讓眼淚掉下來。那副委屈又隱忍的樣子,像只被搶了食的小獸,看得燕鳳心里猛地一揪。
剛才搶東西的得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燕鳳看著章烈緊抿的嘴唇,看著他攥得發(fā)白的拳頭,突然覺得手里的桂花糕甜得發(fā)膩。他想起章烈為了買這幾塊糕,每天天不亮就去幫雜貨鋪掃地,想起對方數(shù)銅板時(shí)亮晶晶的眼睛,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硌了一下,又酸又軟。
“喂…… 你別哭啊。” 燕鳳有些手足無措地放下手,撓了撓頭,剛才的囂張氣焰全沒了。他把最后一塊桂花糕拿出來,指尖捏著糕體的邊緣遞過去,還笨拙地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浮灰:“給你給你,我才不稀罕呢?!?/p>
章烈愣了愣,低頭看著手心的桂花糕,又抬頭看向燕鳳。對方別過頭望著槐樹梢,耳根卻悄悄紅了,嘴角還沾著沒擦干凈的糖霜,手指緊張地?fù)钢图埌倪吔?,一?“我才不是故意讓著你” 的別扭樣子。
甜香再次鉆進(jìn)鼻腔,這次卻比剛才更濃郁。章烈捏著溫?zé)岬墓鸹ǜ?,突?“噗嗤” 一聲笑了出來。他踮起腳尖,伸手擦掉燕鳳嘴角的糖霜,聲音還帶著點(diǎn)鼻音:“笨蛋,吃滿臉都是?!?/p>
燕鳳的臉 “騰” 地紅了,拍開他的手:“要你管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