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槐樹下的桂花糕事件過去沒兩天,原州就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籠罩。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板上,濺起半尺高的水花,狂風(fēng)卷著雨幕,將街道上的幌子吹得噼啪作響。章烈放學(xué)時沒帶傘,只能抱著書包在屋檐下縮著,看著雨勢絲毫沒有減小的跡象,咬咬牙沖進了雨里。
等他渾身濕透地跑回家時,嘴唇已經(jīng)凍得發(fā)紫,發(fā)梢滴著水,單薄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。夜里,章烈就發(fā)起了高燒,躺在床上昏昏沉沉,臉頰燒得通紅,嘴里不停念叨著胡話。
“咚咚咚!” 急促的敲門聲在雨夜里格外清晰。章烈的母親打開門,看見渾身濕透的燕鳳站在門口,手里還緊緊攥著用油紙包好的草藥?!鞍⒁?,章烈怎么樣了?” 他的聲音帶著焦急,額前的碎發(fā)往下滴水,卻顧不上擦一把。
沖進章烈的房間,燕鳳就聞到了濃重的藥味。他看著躺在床上臉色通紅的章烈,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?!拔胰ピ罘繜裏崴??!?沒等章母開口,他就主動忙活起來,笨拙地添柴生火,把銅盆架在火上燒著。
水燒開后,燕鳳擰了熱毛巾,小心翼翼地敷在章烈的額頭上。少年的皮膚滾燙,燙得他指尖都有些發(fā)麻。章烈在睡夢中不安地囈語,眉頭緊緊皺著,燕鳳就坐在床邊,用涼毛巾一遍遍給他擦手心降溫,另一只手輕輕拍著他的后背,像哄小孩一樣低聲說:“別怕,我在呢?!?/p>
后半夜雨勢漸小,章烈的燒卻一直沒退。燕鳳守在床邊不敢合眼,每隔半個時辰就換一次毛巾,把涼好的藥汁用小勺一點點喂進他嘴里。
章烈迷迷糊糊地張嘴,藥汁順著嘴角流下,燕鳳就用帕子細心地擦掉,動作輕柔得不像平時那個愛捉弄人的少年。
天快亮?xí)r,章烈的燒終于退了些,呼吸漸漸平穩(wěn)下來。燕鳳趴在床邊打了個盹,醒來時看見章烈睜著眼睛看著他,眼神還有些迷糊?!澳阈蚜??” 燕鳳立刻坐直身體,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,感覺到溫度降下來,才松了口氣,“感覺怎么樣?還難受嗎?”
章烈搖搖頭,看著他眼底的青黑和額前沒干的碎發(fā),小聲問:“你守了我一夜?” 燕鳳別過頭撓撓頭,裝作不在意的樣子:“誰讓你笨,下雨不知道躲著點?!?可轉(zhuǎn)身去倒溫水時,腳步卻輕快了許多。
等燕鳳把章烈安頓好趕到書院時,太陽已經(jīng)升得很高了。先生看著他頂著濃重的黑眼圈,衣衫上還沾著水漬,當即罰他在院子里站著聽課。燕鳳筆直地站在太陽底下,后背被曬得發(fā)燙,卻沒一句怨言,嘴角甚至偷偷帶著笑意 —— 只要章烈沒事就好。
課間休息時,章烈從窗戶里偷偷看出去,看見燕鳳站在院子里,汗水順著下巴往下滴,卻依舊挺直著脊背。他心里有些發(fā)緊,從書包里拿出早上燕鳳塞給他的桂花糕,那是燕鳳用自己的早飯錢買的,還溫?zé)嶂?/p>
放學(xué)時,章烈走到燕鳳身邊,把用油紙包好的桂花糕遞過去:“給你?!?燕鳳眼睛一亮,剛要接過去,又想起什么似的縮回手:“你吃吧,我不餓?!?章烈卻硬塞進他手里,聲音比平時低了些:“謝謝你…… 昨晚?!?/p>
燕鳳的耳朵瞬間紅了,抓起桂花糕塞進嘴里,含糊不清地說:“小事一樁!以后再淋雨生病,我可不照顧你了。” 可看著章烈低著頭淺笑的樣子,他心里卻甜絲絲的,覺得罰站曬太陽都值了。陽光穿過書院的樹梢,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,少年的身影一高一矮,一剛一柔,在歲月里悄悄定格成溫暖的模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