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婉兒那句石破天驚的呼喊,如同驚雷,炸響在寂靜的街道上空。“我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!”——這句話像一把淬毒的鉤子,瞬間鉤住了林微全部的心神!
父母之死,一直是她心底最深、最痛的謎團!劉書辦在天牢語焉不詳,只提及“宮里”和“看著”,如今,竟從杜婉兒口中聽到了確切的“知道”!
林微幾乎要立刻沖下馬車,卻被蕭煜一把按住手腕。他的力道不大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阻止。他目光銳利如鷹隼,透過車簾縫隙,冷冷地掃視著街道四周的陰暗角落。
“小心有詐。”他聲音壓得極低,帶著慣有的警惕。杜婉兒出現(xiàn)得太突兀,時機太巧合,剛從曹府脫身就遇上,難保不是另一個精心設(shè)計的陷阱。
杜婉兒見馬車沒有動靜,更加焦急,撲到車轅前,淚水漣漣,聲音凄楚:“林姑娘!我沒騙你!我爹……我爹杜經(jīng)承死前留了東西給我!他說如果他也遭遇不測,就讓我找機會交給你!那些人……那些人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我知道得太多了,他們在找我!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……”
她舉起手中那件東西,那是一個看起來頗為陳舊、繡工卻異常精致的……繡春囊。囊袋不大,用的是上好的蘇杭細緞,上面繡的并非尋?;B,而是繁復的、類似地圖脈絡(luò)般的奇異紋路,在昏暗光線下隱隱泛著絲光。
看到那繡春囊的瞬間,林微瞳孔驟縮!那紋路……那針法……與她記憶中母親偶爾繡出的、一些她當時看不懂的圖樣,何其相似!甚至,與她后背那遇熱方顯的印記,隱隱有種莫名的呼應!
蕭煜顯然也注意到了那個繡春囊,他眸光微閃,對車外的侍衛(wèi)做了個手勢。兩名侍衛(wèi)立刻上前,看似攙扶,實則戒備地將幾乎虛脫的杜婉兒“請”上了馬車。
馬車內(nèi)部空間寬敞,但突然多了一個人,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而緊張。杜婉兒蜷縮在角落,像一只受驚的兔子,緊緊攥著那個繡春囊,驚恐未定地偷瞄著氣場強大的蕭煜。
“你說你知道我父母之事?”林微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,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(wěn),“他們……究竟是怎么死的?”
杜婉兒瑟縮了一下,看了一眼蕭煜,似乎有些懼怕,但在林微緊迫的目光下,還是顫抖著開口:“我……我爹臨死前……神智已經(jīng)不太清醒,他反復念叨……‘林家繡戶……不是意外……是滅口……因為那幅圖……他們發(fā)現(xiàn)了那幅圖……’”
那幅圖!山河社稷圖!
林微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??!
“誰滅的口?”蕭煜冷聲問道,語氣不帶絲毫感情,卻帶著致命的壓迫感。
杜婉兒被他嚇得一哆嗦,幾乎要哭出來:“我爹……我爹沒說清楚……他只說……是‘宮里貴人’的意思……經(jīng)辦的是……是曹……”
她的話還沒說完,馬車外陡然傳來數(shù)道極其尖銳的破空之聲!
“咄咄咄!”
是弩箭!強勁的弩箭狠狠釘入了馬車厚重的廂壁,尾羽兀自顫抖!若非這馬車是特制,木材中夾了鐵板,只怕已然被射穿!
“有刺客!保護王爺!”車外瞬間響起侍衛(wèi)的怒喝、兵刃出鞘聲以及激烈的打斗聲!
來了!滅口的果然來了!
蕭煜臉色一寒,眼中殺機畢露。他一把將林微和杜婉兒按倒在車廂地板上,低喝道:“趴下!別動!”
幾乎是同時,更多的弩箭如同疾風驟雨般射在馬車廂壁上,發(fā)出沉悶恐怖的撞擊聲。馬車劇烈晃動,拉車的馬匹受驚嘶鳴。
車外的打斗聲更加激烈,顯然蕭煜的侍衛(wèi)與刺客已經(jīng)短兵相接。刺客人數(shù)不少,而且皆是高手,行動狠辣果決,目標明確——就是要杜婉兒的命!
杜婉兒嚇得面無人色,渾身抖如篩糠,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才沒有尖叫出聲。她手中的那個繡春囊,也因驚嚇而掉落在車廂地板上。
林微趴在地上,能清晰地聽到箭矢撞擊車廂的聲音和外面血肉被割裂的悶響,濃烈的血腥味甚至透過車廂縫隙彌漫進來。她心跳如鼓,袖中那把短劍已被她悄然握在手中,冰冷的觸感讓她保持著最后的清醒。
蕭煜半蹲在車廂門側(cè),透過細微的縫隙觀察著外面的戰(zhàn)況,臉色冷峻。他帶來的侍衛(wèi)皆是精銳,但刺客顯然有備而來,且悍不畏死。
戰(zhàn)斗持續(xù)的時間并不長,但每一息都無比漫長。終于,外面的喊殺聲和兵刃交擊聲漸漸稀疏、停止。
一名侍衛(wèi)帶著滿身血跡,聲音沙啞地在車外稟報:“王爺,刺客共計八人,已盡數(shù)伏誅!我方……折損三人,傷五人?!?/p>
全殲刺客,但代價不小。
蕭煜緩緩直起身,推開車門。外面街道上,橫七豎八地躺著尸體,鮮血染紅了青石板?;钪氖绦l(wèi)們正在迅速清理現(xiàn)場,戒備四周。
他目光掃過戰(zhàn)場,最后落回車廂內(nèi),看向驚魂未定的杜婉兒,眼神深邃。
杜婉兒撿起那個繡春囊,如同抓著救命稻草,泣不成聲:“他們……他們真的要我死……”
林微也站起身,看著杜婉兒手中的繡春囊,又看向外面那些刺客的尸體,心中寒意更盛。曹公公……或者說是“宮里貴人”的反應如此迅疾酷烈,恰恰證明了杜婉兒掌握的秘密是何等致命!也證明了她父母之死,絕非意外!
“此地不宜久留。”蕭煜沉聲道,命令侍衛(wèi)加快清理,準備撤離。
他看了一眼杜婉兒,對林微道:“先把她安置在安全之處?!边@個“她”,自然指的是杜婉兒。
林微點頭,扶起幾乎癱軟的杜婉兒。杜婉兒緊緊抱著那個繡春囊,如同抱著唯一的生機。
然而,就在林微扶著杜婉兒,準備跟隨蕭煜走向另一輛趕來接應的、不起眼的馬車時,杜婉兒卻忽然腳下發(fā)力,掙脫了林微的攙扶,猛地將那個繡春囊塞進了林微的手中!
她的動作快得驚人,眼神中帶著一種豁出去的、近乎瘋狂的決絕!
“林姑娘!這個給你!”她壓低了聲音,語速極快,帶著哭腔,“我爹說……這囊里的東西……和你后背的……有關(guān)聯(lián)……能指向……那幅圖的真正……藏處……或者……開啟之法……我看不懂……你……你定要小心……”
她的話斷斷續(xù)續(xù),信息卻一個比一個驚人!繡春囊里的東西,能和她后背的“圖”關(guān)聯(lián)?能指向真正藏處或開啟之法?!
說完這些,杜婉兒不等林微反應,深深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復雜難言,有恐懼,有解脫,還有一絲……托付。然后,她猛地轉(zhuǎn)身,朝著與接應馬車相反的、一條黑暗的小巷子,發(fā)足狂奔而去!
“杜姑娘!”林微驚呼,想追上去。
“別追了!”蕭煜一把拉住她,目光冷冽地看著杜婉兒消失的巷口,“她選擇了自己的路?!?/p>
林微怔在原地,手中握著那個還帶著杜婉兒體溫和淚痕的繡春囊,只覺得重逾千斤。杜婉兒這是……用自己的死,來引開可能還在暗處的視線,將這份可能是唯一的線索,徹底交到了她的手上?
街道上的血腥味尚未散去,新的謎團和沉重的責任,卻已如同這沉沉的夜色,將她緊緊包裹。
她低頭,看著手中這個看似普通、卻可能藏著驚天秘密的繡春囊,指尖微微顫抖。
囊中,究竟是何物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