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漸濃，永寧侯府各院的燈火次第熄滅，唯有凝香院的書房還亮著一盞孤燈。

沈月凝坐在書案前，面前攤著一本《孫子兵法》，目光卻并未落在書頁上。她在等，等錦書帶回最新的消息。

約莫一炷香后，書房門被輕輕推開，錦書帶著一身夜露的寒氣走了進來，臉上帶著幾分興奮與凝重。

"小姐，都安排妥當了。"錦書壓低聲音，"文掌柜那邊已經(jīng)找到了合適的人選，是城南一個叫黑三的混混頭子，此人有些身手，手下有七八個弟兄，最重要的是嘴巴嚴，拿錢辦事，從不多問。"

沈月凝微微頷首："可靠嗎？"

"文掌柜說，黑三雖然混跡市井，但最重承諾，在道上口碑不錯。而且他有個老母親極為孝順，文掌柜已經(jīng)暗中派人照應著，算是留了個后手。"錦書回道，"已經(jīng)按照您的吩咐，讓黑三派人日夜盯著玲瓏閣和周嬤嬤，一旦她們有異動，立刻來報。"

"很好。"沈月凝指尖輕叩桌面，"小蓮那邊呢？"

"奴婢今日悄悄去見了小蓮。"錦書的聲音更低了些，"那丫頭起初嚇得要死，什么都不敢說。后來奴婢告訴她，已經(jīng)請了仁心堂的劉大夫去給她娘診治，藥費全免，她才哭著說了實話。"

沈月凝抬眼："果真是林晚喬？"

錦書點頭："是周嬤嬤前幾日找上她的，許了她一百兩銀子，要她在您的飲食中下藥。說是......說是能讓女子脈象如孕的秘藥。"

果然如此！沈月凝眼中寒光一閃。林晚喬這是要坐實她"珠胎暗結(jié)"的罪名！

"奴婢按您的吩咐，告訴小蓮，只要她肯配合我們，事后不僅保她母女平安，還會給她二百兩銀子，送她們離開京城，去江南安家。"錦書繼續(xù)道，"那丫頭權衡再三，已經(jīng)答應了。這是周嬤嬤給她的藥。"

錦書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包，小心翼翼地放在書案上。

沈月凝沒有去碰那個紙包，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："可查清這是什么藥？"

"文掌柜找相熟的大夫看過了，說是西域傳來的一種奇藥，名叫'幻珠散'。女子服用后，脈象會與喜脈極其相似，連經(jīng)驗豐富的老郎中也難以分辨。但藥效只能維持十二個時辰，且服用后會頭暈惡心，狀似害喜。"

"好陰毒的手段。"沈月凝冷笑，"若是被診出喜脈，再搜出那些偽造的情信，我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。"

"小姐，既然我們已經(jīng)知道了她們的陰謀，不如現(xiàn)在就稟報侯爺和夫人，將她們拿下！"錦書憤憤道。

"不。"沈月凝搖頭，"現(xiàn)在揭發(fā)，她們大可推說不知情，或是栽贓給小蓮。我們要等，等她們自己跳進這個陷阱。"

她站起身，在書房中緩緩踱步："林晚喬既然布了這個局，必然要選一個合適的時機發(fā)作。你讓小蓮假裝答應她們，按她們的要求行事。但要記住，所有的飲食都必須經(jīng)過你的手，絕不能讓那藥真的入口。"

"奴婢明白！"

"另外，"沈月凝停下腳步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，"你讓文掌柜派人散播消息，就說三日后，端敏長公主要在府中舉辦一場小型的賞荷宴，特邀各家未婚的公子小姐前往。"

錦書先是一愣，隨即恍然大悟："小姐是要......"

"林晚喬若想讓我身敗名裂，必然會選在一個眾目睽睽的場合。"沈月凝唇角微揚，"還有什么比長公主的賞荷宴更好的時機呢？"

她就是要給林晚喬創(chuàng)造一個"完美"的機會，讓她自以為得計，然后在她最得意的時候，將她徹底打入深淵！

"可是小姐，這樣一來，您的名聲......"錦書有些擔憂。

"放心，"沈月凝神色從容，"我自有安排。你只需按我說的去做即可。"

"是！"錦書不再多問，她對自家小姐有著絕對的信任。

次日，有關端敏長公主賞荷宴的消息果然在京城貴族圈中悄悄傳開。與此同時，周嬤嬤也從小蓮那里得到了"好消息"——沈月凝已經(jīng)連續(xù)三日服用下了藥的羹湯。

"她當真喝了？"林晚喬急切地問道，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。

"千真萬確！"周嬤嬤壓低聲音，"小蓮那丫頭說，她都是趁錦書不注意時下的藥，大小姐全然不知。這幾日，大小姐確實有些食欲不振，還偶爾頭暈呢！"

"好！很好！"林晚喬激動地在房中踱步，"真是天助我也！長公主的賞荷宴，正是最好的時機！"

她轉(zhuǎn)身抓住周嬤嬤的手："嬤嬤，你讓錢掌柜安排的人可準備好了？"

"小姐放心，都安排妥當了。"周嬤嬤道，"是城外一個落魄書生，姓趙，欠了一屁股賭債。錢掌柜許了他五百兩銀子，讓他在賞荷宴上'偶遇'大小姐，并當眾拿出'定情信物'。"

"定情信物？"林晚喬挑眉。

"就是老奴從夫人庫房中偷偷取出的那枚羊脂玉佩，配上模仿大小姐筆跡寫的情詩。"周嬤嬤陰險地笑道，"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，看她還如何狡辯！"

林晚喬滿意地點頭："告訴那個趙書生，戲要演得逼真些。事成之后，我再給他加二百兩！"

"老奴明白。"周嬤嬤應道，"只是......大小姐那邊，若是診脈時發(fā)現(xiàn)不是喜脈......"

"怕什么？"林晚喬冷笑，"我已經(jīng)打聽過了，端敏長公主府上常駐的劉太醫(yī)最是古板，對女子名節(jié)看得極重。只要他診出喜脈，必定會當場說出來。至于事后發(fā)現(xiàn)診斷有誤......"

她眼中閃過惡毒的光芒："那時候沈月凝已經(jīng)身敗名裂，誰還會在乎是不是誤診？說不定還會說她為了掩飾丑事，暗中換了大夫呢！"

周嬤嬤連連稱妙："小姐高明！此計可謂天衣無縫！"

林晚喬走到窗邊，看著凝香院的方向，臉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："沈月凝，這次我看你還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！"

她仿佛已經(jīng)看到沈月凝在賞荷宴上身敗名裂、被眾人唾棄的場景，看到永寧侯府為了遮丑將她匆匆遠嫁，或者直接送入庵堂......

而她林晚喬，將重新獲得姨父姨母的疼愛，甚至......有機會成為二皇子妃！

想到這里，她忍不住笑出聲來，那笑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