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打在臉上，像針扎一樣疼。我跟著張海俠在雨中狂奔，腳下的積水濺起又落下。他一手按著腰側(cè)的傷口，血從指縫不斷滲出來，卻始終沒松開抓著我的那只手。
“你瘋了嗎？”我喘著氣，“傷成這樣還亂跑！”
他沒說話，只是把我往巷子深處拽。身后傳來汽車引擎聲，還有腳步聲，很雜，像是好幾個人在追。
“他們來了?！睆埡b低聲說，拉著我躲進一個廢棄的垃圾房。
屋里全是腐爛的味道，我貼著他站在角落里，能聽見彼此的呼吸。他的心跳很快，體溫卻有點低。
“誰來了？”我壓低聲音問。
他搖頭，“現(xiàn)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?！?/p>
“那你告訴我，剛才那個女人是誰？她為什么說我爸把她關(guān)了十年？”
他沉默了幾秒，眼神暗了下去，“有些事……你現(xiàn)在知道了對你沒好處?！?/p>
我火了，“又是這句話？我已經(jīng)知道我不是張家真正的繼承人了，也知道你騙了我十年！還有什么瞞著我的？”
他終于正視我，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：“你還沒準備好?！?/p>
“我早就準備好了！”我咬牙，“我妹妹死了，我爸我媽都死了，張家的秘密讓我家破人亡！你說我什么時候才算準備好？”
他看著我，眼里有痛，也有無奈。
“林婧妤，”他輕聲叫我的名字，“我現(xiàn)在最擔心的，是你?！?/p>
“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！”我打斷他，“你以為你是誰？救世主嗎？還是我爹？”
他笑了，笑得有點苦，“我只是……不想再失去你了?！?/p>
我愣住。
雨聲忽然變小了。
外面的腳步聲停了。
我們屏住呼吸。
有人在外面低聲說了句什么，聽不清。接著是車門打開的聲音，然后車子開走了。
“走。”張海俠拉起我，“我們得換個地方?！?/p>
“你先處理傷口?！蔽铱粗稚系难安蝗荒銜??！?/p>
他搖頭，“來不及了。”
“那我不管你了?！蔽艺咀?，“你自己去死吧。”
他停下，轉(zhuǎn)身看我，“你想讓我死？”
我瞪著他，“你要是死了，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?！?/p>
他眼神動了動，嘴角微微揚起，“那我就不死?！?/p>
“你少來這套?！蔽疑焓秩コ端路?，“把傷口包一下?！?/p>
他沒拒絕，任由我脫下他的外套。里面的襯衫已經(jīng)被血浸透，傷口在腰側(cè)偏后的位置，很深。
“誰打的你？”我皺眉。
“他們?！彼f，“剛才那幫人?！?/p>
“他們是誰？”
他沒回答，而是靠在墻上閉上眼，像是在休息。
“喂！”我推他，“別睡！你要是死了，我一定把你埋了！”
他睜開眼，笑了，“你真兇?！?/p>
“你才知道？”
我們對視了幾秒，氣氛突然變得有點奇怪。
他身上的煙味混著雨水和血腥氣，讓我有點暈。我想移開視線，卻發(fā)現(xiàn)他的眼神有點燙人。
“你別這樣看著我?！蔽艺f。
“哪樣？”
“就是……那種眼神。”
他沒說話，但嘴角的笑意淡了些。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我問。
“我想保護你。”他低聲說，“可你總是不聽話。”
“我不是小孩子了?！?/p>
“我知道。”他伸手擦掉我臉上的雨水，“但你還是不聽話?！?/p>
我抬手抓住他的手腕，“那你別管我?！?/p>
他沒放手，反而把我的手握得更緊。
“你放開?！蔽艺f。
他沒放。
“張海俠！”我急了，“你到底想怎樣？”
他忽然笑了，“你想讓我怎樣？”
我愣住。
這話怎么聽著有點曖昧？
“你……”我一時語塞，“你別轉(zhuǎn)移話題?！?/p>
“我沒轉(zhuǎn)移?！彼粗?，“我只是覺得，你總想推開我，其實心里是想靠近的?！?/p>
我臉一熱，“你胡說什么！”
“是我說錯了？”他挑眉，“還是……你不敢承認？”
“你去死吧！”我甩開他的手，轉(zhuǎn)身就走。
他沒攔我，反而跟上來。
“你去哪兒？”他問。
“我不知道?！蔽覑灺曊f，“反正不跟你在一起?！?/p>
“那你小心點?！彼f，“外面都是敵人。”
“我不怕?！?/p>
“你怕。”
我停下腳步，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他走到我面前，低頭看著我，“因為你從來都不像你表現(xiàn)出來的那么堅強?！?/p>
我抬頭瞪他，“那你呢？你是不是也怕？”
他沉默了一下，“我怕?！?/p>
“怕什么？”
“怕你出事?！彼f，“怕你被人傷害。怕你離開我?！?/p>
我心頭一震。
“那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？”我聲音有點發(fā)抖，“為什么要等到今天？”
他嘆了口氣，“因為我知道，一旦說了，你就再也不會相信我了。”
“可你現(xiàn)在說了，我就能相信你了嗎？”
他沒說話，只是看著我。
雨還在下，我們站在巷子里，像兩個被世界遺棄的人。
“你到底是誰？”我問。
“我是誰？”他苦笑，“我就是個廢物，只會躲在你身后的人?！?/p>
“你不是?！?/p>
“我是?！?/p>
“那你為什么還要來救我？”
他看著我，眼神認真，“因為我愛你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你說什么？”我懷疑自己聽錯了。
“我愛你。”他重復(fù)一遍，“從第一次見你那天，我就愛上你了。”
我腦子嗡的一聲，心跳快得不行。
“你騙人?！蔽艺f，“你不可能愛我?！?/p>
“為什么不可能？”他問。
“因為你一直都在騙我?！?/p>
“那是因為我怕。”他說，“怕你知道真相后會恨我?！?/p>
“可我現(xiàn)在也不信你?！?/p>
“那你試試看?！彼f，“給我一次機會，讓我證明給你看?！?/p>
我看著他，心里五味雜陳。
“你要是再騙我……”我咬牙，“我一定會殺了你?！?/p>
他笑了，“那就試試看吧?！?/p>
我們繼續(xù)往前走，雨漸漸小了。
“你剛才說，鑰匙在我體內(nèi)。”我問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他搖頭，“我不知道具體怎么回事，但有人告訴我，鑰匙和你的血有關(guān)?！?/p>
“血？”
“是的?！彼f，“可能是一種特殊的基因或者某種古老的印記?！?/p>
“那我要怎么找到它？”
“你得去老宅?！彼f，“那里有你父母留下的東西?！?/p>
“可你說那里有危險?！?/p>
“是有危險。”他說，“但也是唯一能解開謎題的地方?！?/p>
“那你陪我去？”
“當然?！彼f，“我哪兒也不去。”
“你確定？”
“確定?！彼粗遥爸灰愦饝?yīng)一件事?！?/p>
“什么事？”
“別再一個人跑了。”
我哼了一聲，“那你別再騙我。”
“成交?！?/p>
我們繼續(xù)往前走，天邊開始泛白。
雨停了。
垃圾房的鐵門發(fā)出輕微的吱呀聲，張海俠把我護在身后。他的手還在流血，體溫卻越來越低。
“他們走了?！蔽业吐曊f。
他沒動，目光死死盯著門外。
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急促，像是在聽什么。雨已經(jīng)停了，空氣里全是濕漉漉的腥氣。
“走。”他忽然拽著我往外沖。
我踉蹌了一下，差點摔倒。他一把扶住我，力氣大得幾乎要把我捏碎。
“你干什么？”我掙扎，“傷口會裂開的！”
他不說話，只是加快腳步。我們穿過幾條小巷，來到一輛破舊的摩托車前。
“上車?！彼f。
“你瘋了嗎？現(xiàn)在騎摩托？”
“不想死就快點?！?/p>
我咬牙爬上去，他發(fā)動引擎。車子猛地竄出去，我下意識抱住他的腰。
他的身體僵了一下，但沒說什么。
風灌進衣服里，冷得刺骨。我貼著他，能感覺到他的顫抖越來越厲害。
“你撐不住了?！蔽艺f，“先找個地方休息?！?/p>
“不能停?！彼ひ羯硢?，“他們還會回來?！?/p>
話音未落，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喇叭聲。一輛黑色轎車正高速朝我們追來。
“抓緊。”他猛轉(zhuǎn)油門。
車子像箭一樣沖出去。我死死摟住他，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喉嚨。
“他們是誰？”我喊。
“張家的人?！彼а溃暗麄儾皇莵碜ツ愕??！?/p>
我愣住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他們是來殺我的。”
我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，身后傳來一聲巨響。那輛車撞上了我們的車尾。
我整個人被甩了出去。
落地時我滾了幾圈，手肘火辣辣地疼。張海俠摔在我旁邊，臉色慘白。
黑色轎車緩緩?fù)Ｏ?，車門打開。走出來幾個穿著黑衣的男人，手里都拿著槍。
“張海俠?！睘槭椎哪莻€開口，“你跑不掉了?！?/p>
我立刻擋在他前面，“你們別過來！”
那人冷笑，“林小姐，這件事和你無關(guān)?！?/p>
“不可能無關(guān)！”我吼，“他是為了保護我才……”
“才背叛張家？”那人打斷我，“你以為他是真心對你好？他接近你，只是為了控制你?！?/p>
“閉嘴！”張海俠掙扎著站起來，擋在我面前。
那人抬手示意手下別動，“交出鑰匙，我們可以放過你。”
“鑰匙不在他身上?！蔽掖舐曊f，“你們都知道，在我這里?！?/p>
那人笑了，“沒錯，是在你身上。但只有用張海俠的血，才能喚醒它?！?/p>
我猛地回頭看向張海俠，“他說的是真的？”
他嘴唇動了動，沒說話。
“你們到底想拿鑰匙做什么？”我問。
“這個你就不用知道了。”那人抬手，“張海俠，最后一次機會?！?/p>
我抓住張海俠的手，“別信他們！他們不會放過你的！”
他輕輕松開我的手，“聽著，等下我會引開他們。你往那邊跑，到路口打車離開?！?/p>
“我不要！”我急了，“我們一起走！”
“來不及了?！彼粗遥凵窈軠厝?，“答應(yīng)我，活著。”
我搖頭，“我不走！你不可以再丟下我！”
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臉，“對不起?！?/p>
下一秒，他猛地朝相反方向沖去。那幾個人立刻追了上去。
“張海俠！”我大喊。
他回頭看我一眼，嘴角帶笑。
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的笑容。
槍聲響了三聲。
我癱坐在地上，耳朵嗡嗡作響。
黑衣人很快回來了，其中一個人拎著個袋子。我看到里面有血，還有半截斷掉的匕首。
“任務(wù)完成?！蹦侨舜螂娫挘笆w處理好了?！?/p>
我渾身發(fā)抖，卻一動不動。
“林小姐?！蹦侨俗叩轿颐媲?，“您該回去了?！?/p>
我抬頭看他，“你們想讓我干什么？”
“您會知道的。”他說，“但現(xiàn)在，您得先回家。”
我站起身，跟著他們走向車子。
雨又下了起來。
這次，是冷的。
作者說拜拜！下章見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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