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下到第三個小時,整個米花像被塞進一只密不透聲的冰柜?!?/p>
中央醫(yī)院頂層 ICU 外的走廊,溫度被空調(diào)強行維持在二十六度,卻驅(qū)不散從地磚縫里滲出的寒意。
蘭貼著觀察窗,額前碎發(fā)被雪水黏成線,瞳孔里倒映著那副蒼白身影——
毛利香裸著右肩,紗布纏至鎖骨,心電圖規(guī)律得近乎傲慢,仿佛對全世界的質(zhì)問報以冷笑。
“生命體征平穩(wěn),但尚未脫離鎮(zhèn)靜?!贬t(yī)生摘下口罩,目光在蘭與妃英理之間游移,“另外……她體內(nèi)檢出了第二套 DNA?!?
英理指節(jié)一緊:“什么意思?”
“克隆源細胞的殘留片段,正在被她自身免疫系統(tǒng)吞噬——理論上,她正在‘自己吃自己’?!薄?/p>
醫(yī)生走后,英理把額頭抵在墻面,良久才擠出一句:“連告別的方式,都要自己設計。”
……
深夜零點,住院部電梯“?!币宦暤诌_七樓?!?/p>
柯南壓著帽檐走出,掌心是一張被汗水泡軟的臨時門卡——灰原哀黑進護士站系統(tǒng),只給了他三十分鐘?!?/p>
ICU 自動門開,冷氣裹著消毒水撲臉,像無形的審訊。
病床前,他站定,聲音壓得極低:“我知道你在裝睡?!薄?/p>
心電圖仍無波無瀾,可毛利香右手食指微曲——一次,兩次,像對暗號?!?/p>
柯南俯身,把一只迷你耳機塞進她耳廓:“外頭全是公安,你一旦被轉移,就再也見不到蘭。”
睫毛輕顫,終于掀開,露出底下幽深得像井口的瞳孔?!?/p>
“正合我意。”她用氣音答,卻反手握住柯南腕子,指甲嵌入皮肉,“交易:幫我逃,我把組織服務器真實 IP 給你。”
柯南甩開她,目光冷冽:“我更喜歡在牢里談。”
毛利香輕笑,扯裂唇角結痂:“那就等著給蘭收尸——‘搖籃’不止一套?!薄?/p>
話音未落,整層燈火倏地熄滅——應急系統(tǒng)啟動,紅燈閃爍?!?/p>
走廊傳來急促腳步聲,是公安破門。
柯南背脊發(fā)涼,意識到自己被拖進新的腳本?!?/p>
……
斷電三十秒后,備用發(fā)電機“轟”地運轉,燈光恢復,卻變成幽暗橙黃?!?/p>
病房門被踹開,三名公安舉槍沖入:“離開床邊!雙手抱頭!”
柯南被迫后退,卻見毛利香猛地坐起,左腕輸液管被牙齒咬斷,針頭甩出銀弧,精準刺入最近公安的頸動脈?!?/p>
血花濺在監(jiān)護儀屏幕上,像給心電圖加了一道高壓峰?!?/p>
另兩名公安反應迅捷,槍機尚未扣下,天花板消防噴頭爆裂——
不是水,是乳白色霧汽;麻醉氣溶膠,濃度可調(diào)至“三秒倒”?!?/p>
毛利香屏息翻身,扯過輸液架橫掃,鋼架擊中第二人太陽穴?!?/p>
第三人欲呼支援,被她用斷銬鐵鏈勒住頸,十秒后軟倒?!?/p>
整套動作耗時二十七秒,心率卻穩(wěn)在 72——仿佛殺人只是 ICU 常規(guī)治療。
柯南捂住口鼻,還是被霧氣嗆得跪地;毛利香撈起他,反身踹開通風窗,把他推入排風管道:
“七樓右轉,通風井直達地下停車層,車在 09 區(qū)——紅色 MINI,鑰匙粘底盤?!?
“你……呢?”
“我欠觀眾謝幕?!薄?/p>
她順手把一樣冰冷物體塞進他口袋——
一枚 U 盤,外殼刻著小小“B”。
然后,她關上格柵,留給柯南最后一眼——
那是手術燈下的笑,蒼白、鋒利、帶著少年般得勝的頑皮。
……
凌晨一點半,一層藥品庫房?!?/p>
蘭抱著保溫飯盒趕來,卻被橙黃警示燈攔在電梯口。
“ICU 區(qū)域封鎖!”保安大喊。
蘭心口驟沉,轉身沖進樓梯間,一口氣奔上七樓?!?/p>
防火門開,正對滿地狼藉——公安倒臥,血泊沿著地磚縫隙爬成扭曲的“B”?!?/p>
她僵在原地,飯盒落地,味噌湯潑成褐色小溪?!?/p>
通風窗“咔噠”響,毛利香赤足落地,病號服被血與霧氣浸透,像褪色的旗?!?/p>
姐妹對視,時間被冷氣凍住?!?/p>
蘭先開口,聲音抖得不成調(diào):“為什么……又要逃?”
毛利香抬手,把染血指尖豎在唇前:“因為我還有臺詞沒念?!薄?/p>
她擦肩而過,肩膀輕輕撞了一下蘭——
那溫度,比雪還冷,卻灼得蘭眼眶生疼?!?/p>
“姐——”
“下次見面,”毛利香背對她停步,“叫我的名字,不是身份?!薄?/p>
“香——!”
蘭回身,卻只抓住一把空蕩的風;消防門開合,人影已沒入樓梯黑暗?!?/p>
……
凌晨兩點,地下 09 區(qū)。
柯南駕駛紅色 MINI 沖出入口,雪被車頭鏟起,像掀翻的白色棋盤。
副駕駛,灰原哀抱著筆記本,飛快插進 U 盤:“IP 段出來了,但需要物理跳板,服務器在——”
她停住,屏幕跳出坐標:
「35°27'29"N 139°39'37"E」
——神奈川縣,橫濱港,廢棄郵輪「奧羅拉公主」號?!?/p>
也是十七年前,妃英理赴海外學術會議、被迫滯留海上兩周的同一艘船?!?/p>
灰原抬眼:“她要把過去的缺口,連根拔起。”
柯南猛踩油門,輪胎在雪面甩出半圓,尾燈像兩顆不肯熄滅的火星?!?/p>
“那就去當她的句號。”
……
凌晨三點,雪停了?!?/p>
高速盡頭,奧羅拉公主號漆黑船體橫臥港口,像被擱淺的時間鯨魚?!?/p>
船頭信號燈閃了三下,紅—白—紅,是組織內(nèi)部“歸港”暗碼。
柯南下車,把滑板拋向地面,回頭望向遠處天際——
那里,第一縷晨光正試圖穿透云層,卻被夜色反復按回海面?!?/p>
他把兜帽拉起,低聲自語:
“雪會停,但血不會冷。”
滑板啟動,少年如離弦之箭滑向黑暗巨獸;而在更高處的船橋,
有人用望遠鏡俯視,淚痣在晨曦里像一粒即將蒸發(fā)的露水?!?/p>
毛利香輕聲呢喃:
“歡迎上船,偵探?!薄?/p>
“也歡迎……我最后的日出。”
——第十二章·終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