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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想評價姐姐對他的感情,那太熱烈…太耀眼,我這塊捂不熱的冰,似乎都因此要被灼傷了
李清菡“她平安快樂就行,我也很想她?!?/p>
我的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落在寂靜的空氣里。沒有評價姐姐信中那些熾熱的告白,沒有流露出任何委屈或不滿,只是將所有的情緒,都收斂在對姐姐最樸素、也最真誠的牽掛里。
說完,我便重新垂下了眼眸,視線落在自己并攏的腳尖上,仿佛剛才只是陳述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。
賀峻霖似乎沒料到我會這樣回答。他預想中的反應——或許是嫉妒,或許是黯然,甚至是故作大度的表演——都沒有出現(xiàn)。他得到的,只是一句關于姐妹親情的、聽不出任何雜質的真心話。
他捏著信紙的指尖微微停頓了一下。
房間里靜得能聽到燭芯燃燒的細微噼啪聲。他那沉甸甸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我頭頂,帶著一種審視的、近乎探究的力度,仿佛想要穿透我低垂的眼瞼,看清我平靜表面下真實的想法。
他是在期待我跟他無理取鬧嘛?
過了好幾秒,他才低低地“嗯”了一聲,聽不出情緒。他將信紙重新塞回信封,隨手放在了旁邊的茶幾上,動作顯得有些意興闌珊。
賀峻霖“不早了,歇息吧?!?/p>
他最終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,轉身拿起酒杯,將杯中殘余的琥珀色液體一飲而盡,然后便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,并沒有再看我一眼。
我站在原地,聽著他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,緊繃的肩線才微微放松下來。
手心,不知何時已沁出薄汗。
我知道,我過關了。用最真實的、對姐姐的關心,巧妙地避開了他那個看似隨意、實則危險的提問。我沒有暴露內心那點微不足道的酸楚,也沒有虛偽地表示對他們感情的祝福。
我維護了自己搖搖欲墜的尊嚴,也……沒有給他任何借題發(fā)揮的余地。
走到茶幾旁,我看著那封被隨意擱置的信。它像一塊投入湖面的石子,在我和他之間,漾開了一圈無聲的漣漪。姐姐的愛意如此鮮明地橫亙在那里,而我和他,卻在這詭異的婚姻里,維持著一種心照不宣的、脆弱的平衡。
今晚,這平衡似乎沒有被打破。
但我知道,姐姐已經回來。這平衡,又能維持多久呢?
我吹熄了客廳的燈,獨自走回臥房。窗外月色清冷,一如我此刻的心境。腕間的珍珠觸手溫涼,我輕輕摩挲著那朵茉莉花鉆。
至少今夜,我守住了“李清菡”的安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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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我便托阿榮悄悄去了上海,帶給姐姐一枚我素日里常別在衣襟上的茉莉花胸針。純銀的底托,點綴著細小的珍珠,中間是一朵半開的茉莉,樣式清雅。我在針扣上,細細地繞了一個小小的、用絲線繡著“平安”二字的符包,里面放了一小片沉香的木屑。
什么都沒多說,只讓阿榮帶話:
李清菡“我很想她,希望她在國外的日子一切順利?!?/p>
這枚胸針帶著我無聲的祝福和牽掛,飛向了那片她所在的、我無法觸及的自由天地。
我知道,這或許是我唯一能做的,也是我最想做的。
夜幕再次降臨。不同于往日的沉寂,今晚的賀府,似乎連空氣都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凝滯。我坐在窗邊看書,能隱約感覺到樓下傭人們比平日更輕的腳步,以及那種心照不宣的沉默。
我知道,賀峻霖今晚沒有回來用晚膳。我也知道,他去了哪里。
心里不是沒有波瀾,但那波瀾很淺,像投入井底的一顆小石子,響了一聲,便沉了下去,只剩下圈圈微弱的漣漪,慢慢散開,最終歸于平靜。
我放下書,走到梳妝臺前,將頭上唯一的發(fā)簪取下,任由青絲披散。鏡中的人,眉眼依舊清淡,看不出什么激烈的情緒。
我對他……賀峻霖……
我仔細描摹著內心,卻發(fā)現(xiàn)那片關于他的區(qū)域,模糊而混沌。談不談得上喜歡?我不知道。
我們之間,橫亙著家族利益,橫亙著姐姐熾熱的身影,橫亙著無數(shù)試探與疏離。喜歡這種純粹而強烈的情感,似乎無法在這樣復雜而貧瘠的土壤里生根發(fā)芽。
或許,更多的是一種認命后的淡然,以及……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,希望他也能如愿的微末愿望。
畢竟,看到他因姐姐的信而眼神微動的那一刻,我清晰地意識到,他并非全然冰冷無情。他也會為某個人牽動心神。
而那個人,是姐姐。
所以,他今晚去見她,是理所應當?shù)?。他們之間,有我所不了解的過去,有我所無法介入的深情。
我平靜地洗漱,更衣,如同每一個獨處的夜晚。窗外月色皎潔,清輝灑在地板上,像鋪了一層薄霜。
我躺到床上,拉高錦被,閉上眼睛。
腦海里閃過姐姐明媚的笑臉,閃過賀峻霖那雙深不見底的桃花眼……最終,都化作了那枚帶著平安符的茉莉花胸針。
我給姐姐的祝福送到了。
至于賀峻霖……我希望他開心。
這個念頭清晰而明確。在這樁身不由己的婚姻里,在這無法言說的復雜心緒中,至少這一點,是我能為自己,也為這糾纏的三人之間,找到的一點點安寧。
夜深了。
府外似乎傳來了汽車引擎由遠及近的聲音,又或許,只是我的錯覺。
我翻了個身,面向墻壁,在清冷的月光里,沉沉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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