聶風(fēng)疾奔至遠離河岸的另一邊，猛地蹲下身，雙手掬起冰冷的河水，一遍又一遍地潑在臉上。刺骨的涼意試圖澆滅他心頭的躁動與混亂，卻難以平息那翻江倒海的情緒。

　　冰棺里那張無比熟悉的面容，不斷在他眼前浮現(xiàn)。是真的嗎？那真的是夢嗎？可人死豈能復(fù)生？

　　這一定是那怪人精心布置的圈套，目的就是要利用他對夢的感情，引風(fēng)云入彀，達成不可告人的目的。但……萬一是真的呢？萬一真有那一線渺茫的希望……

　　“夢……我該怎么辦？我到底該不該信？”他痛苦地閉上眼，水珠順著臉頰滑落，分不清是河水還是淚水。他心亂如麻，一方面極度渴望奇跡發(fā)生，另一方面又深恐這是對夢亡靈的又一次褻瀆和利用。

　　腳步聲自身后傳來，聶風(fēng)沒有回頭，也知道是步驚云。想到師兄方才幾次三番阻攔自己對付那怪人，他心中難免升起一絲怨氣，霍然起身，便要離開。

　　“風(fēng)師弟！”步驚云快步上前，攔在他面前，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，“你聽我說！”

　　聶風(fēng)停下腳步，猛地轉(zhuǎn)身，眼中布滿血絲，聲音因壓抑而沙?。骸霸茙熜?！你聽我說！”

　　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，顯示出內(nèi)心的極度不平靜。

　　步驚云看著眼前幾乎失控的師弟，深知第二夢便是他最大的軟肋。他嘆了口氣，放緩了語氣：“好，你說，我聽著?！?/p>

　　聶風(fēng)深吸一口氣，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，語氣急促地辯駁：“冰棺里的絕不是夢！那瘋子說的全是鬼話！夢下葬之后，我一直守在這里，寸步未離！怎么可能有人暗中做手腳而我卻毫無察覺？”

　　步驚云目光沉靜，緩緩道：“風(fēng)，天外有天，人外有人。江湖之大，無奇不有。萬一那人真的身負我們無法想象的奇能異術(shù)呢？萬一冰棺里的，就是第二夢呢？”

　　“萬一……”這兩個字像重錘般敲在聶風(fēng)心上，讓他瞬間怔住。萬一真的是夢？那他……可以相信死人復(fù)生這種荒誕之事嗎？哪怕只有億萬分之一的機會？

　　步驚云看出他的動搖，繼續(xù)沉聲道：“不管他是瘋子也好，是騙子也罷，但只要有一絲可能，哪怕這可能性微乎其微，為了第二夢，這一切，難道不值得我們?nèi)ピ囈辉噯幔俊?/p>

　　聶風(fēng)沉默了。步驚云的話，戳中了他內(nèi)心最深處連自己都不敢觸碰的渴望。他何嘗不想相信？他何嘗不期盼著奇跡降臨？他看著步驚云堅定沉穩(wěn)的眼神，終于，內(nèi)心的天平傾斜了。他咬了咬牙，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：“好！云師兄，一切就按你說的辦！”

　　步驚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
　　兩人回到河邊，那面具怪人已經(jīng)等得不耐煩，正圍著冰棺手舞足蹈，口中念念有詞，揮舞著一些奇怪的法器：“急急如律令！吾奉太上老君，急急如律令！魂兮歸來……”

　　聶風(fēng)和步驚云面無表情地看著這近乎鬧劇的一幕。

　　面具人停下動作，歪頭看著他們，嬉笑道：“嘻嘻，談好了嗎？要取多少年的陽壽來換啊？”

　　步驚云不等聶風(fēng)開口，直接伸出一只手掌，目光冰冷如刀。

　　“十五年？”面具人夸張地猜測。

　　步驚云冷哼一聲，語氣斬釘截鐵：“不，是五十年?！?/p>

　　“什么？！五十年？！”面具人假裝驚得跳起來，“嘖嘖嘖，不愧是不哭死神，出手真是夠狠、夠絕！聶兄弟，你可要跟你這位云師兄好好學(xué)學(xué)嘍！事不宜遲，速去速回！快去快回啊！”

　　聶風(fēng)卻沉聲道：“慢著。”他目光再次投向冰棺，“我要再看看?！?/p>

　　說罷，他飛身掠上竹筏，一步步走近冰棺。

　　隔著透明的冰層，第二夢的容顏清晰可見，安靜得如同沉睡。往日只能在夢中相見的妻子，此刻近在咫尺，卻隔著生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