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

凌晨4：56。

鋼筆在紙上勾畫圈點摩擦。一筆又一筆的橫向勾勒和縱向纏繞，呼吸和書寫鎖到一起，逐漸組成將我喚醒的細微交響曲。

我第一次看他辦公。

細框眼鏡堪堪被鼻梁擋在臉上，時不時順從重力的吸引要往下滑去，給我那張臉是柔順絲滑的慕斯的錯覺。高領毛衣是淡淡的奶白，被整齊卷好立在那里藏住他的脖子。

卡米爾表情淡然——?——或者說面無表情。他就這樣安靜地坐著，有時緩慢地端起旁邊磨好的還冒熱氣的咖啡，腿上搭了寶藍色和藏青色編織成的毯子。

我笑出聲，沉睡還不允許我這么突然就運用我的嗓子。

“要不要給你換把可以搖晃的老年椅？”

聲音真沙啞，就像被劃破一個口子的巨大口袋，有猛烈的風往里面鉆，還要漏氣。那感覺不是出自我口，所以我皺了眉頭還撇了嘴。

“醒了？”

他抬頭看我，并不理會我那句無厘頭的打趣——?——他沒有明白那句話所謂的笑點。然后用同樣難聽的嗓子對著我開口，也許是許久沒有說話，聲音有點大，竟然有在室內(nèi)環(huán)繞小小一圈的架勢。

“真是時候，今天過除夕。要出去看看嗎？”

明明已經(jīng)放下手里的工作打算扶我起來了不是嗎？我笑得并不明顯，他也表示沒有看見，只是慢慢走過來先給一個擁抱。

“幾點了？……哦?！?/p>

我先一步瞟到旁邊閃光的電子時鐘，那點幾乎透明純白的照在卡米爾臉上，給他的嘴唇鍍了一層光。

已經(jīng)快要天亮，他又守了整整一夜。

我無法忽視那雙眼睛，陰雨連綿的天氣才能撇到一點的暗淡灰藍，記得初見時他的眼睛還要發(fā)一點點微弱細小的光。

我都快分不清是眼圈還是臥蟬。

“你這樣能行嗎？”

我順勢伸手去撫摸，想要把那片浮腫的黑色按回去，把它們按回清爽的白色。

他卻拉過我的手，把臉進一步貼在掌心，半閉眼睨著我，細軟的頭發(fā)蹭過我的手掌，癢意順著手心連到指尖，又分布開，漫到心臟激起我小幅度顫抖。

“腦袋里已經(jīng)長了東西，”卡米爾摩挲他的頭發(fā)，把他們繞成小圈然后看著我，“無所謂了?！?/p>

“……”

我把手慢慢抽回來，拿起床頭放的外套看他。

“走，出去看看?！?/p>

穿好鞋子打開門的時候窗臺傳來煙花炸響，映紅了餐桌又把飲水機里面的水和藍色的瓶子疊上一層綠色，還有一堆又一堆作為細小裝飾用來陪襯的紫色和線狀的藍。

【滴————】

床頭的微光連續(xù)閃了好幾次，規(guī)則方正的線條瞬間組合成數(shù)字五。

『這次我們在即將開場的除夕前對視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