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華延看著掛在馬鞍邊圓鼓鼓的包袱冷笑。
隱隱的腐臭味從里面?zhèn)鱽?,污濁的液體浸透了布料,留下暗色斑塊。
程華延卻不覺得惡心。
因為這是證明鎮(zhèn)國公府清白最有力的佐證。
他笑容越發(fā)陰冷。
狗皇帝想派人接手西北軍,也不看看西北軍十幾萬將士會不會同意。
程家拋頭顱灑熱血,得到的可不只有皇帝的猜忌,還有整個西北軍的擁護(hù)。
說鎮(zhèn)國公府通敵叛國,那就是狗屁!
回到朔州后,他很快就揪出了內(nèi)鬼,連同京城來的狗賊殺了個干凈, 這才遠(yuǎn)赴京師。
不需要什么人隨行,只他一人,便足以應(yīng)付那些酒囊飯袋,殺光那些昏君奸吏!
在程華延踏上回京的路程時,遠(yuǎn)在東南的大皇子季元征,也踏上了回程。
二人殊途同歸,但目的卻截然相反。
一人是為了攪弄風(fēng)云,而另一人則是為了止息風(fēng)波。
……
奔馳的駿馬之上,季元征眺望京城的方向,只覺得風(fēng)雨欲來。
他扭頭對身后的中年男人吩咐道:“成伯,通知兄弟們一聲,今夜就不休息了,連夜趕路?!?/p>
“知道了,殿下。”男人掉頭去傳訊了。
季元征想起自己前幾日收到的密信,不由長嘆一聲,再瞧著那絢麗的火燒云,也像鮮血染成似的。
他眼神帶著些許愧疚。
鎮(zhèn)國公府此番遭劫,說不定還有他一番牽連在內(nèi)。
因為他曾經(jīng)和鎮(zhèn)國公府的大小姐、程華延的嫡親妹妹程素錦有過婚約。
只不過在程素錦十三歲那年,她因病去世,這婚約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但這份姻親關(guān)系畢竟擺在這里,難免就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釘,肉中刺。
季元征不必調(diào)查,就能猜測到,程家倒臺,其中必定有他三弟的手筆。
當(dāng)然,他那昏庸無能又猜忌多疑的父皇,才是真正的罪魁禍?zhǔn)住?/p>
大慶皇帝沉湎酒色被掏空了身子,因而子嗣單薄,膝下只有二子。
一是皇后嫡出的大皇子季元征,二是貴妃馮氏所出季元離。
皇帝寵妾滅妻,皇后郁結(jié)于心,早早撒手人寰,留下季元征處境艱難,未及成年便被皇帝扔出去守邊關(guān)。
鎮(zhèn)國公府被滿門抄斬的消息,季元征得知的時刻不比程華延早太多,塵埃已定才傳入他耳中。
隨之而來的,是程顥和程華延戰(zhàn)死的消息。
當(dāng)時,季元征腦子里就一個念頭——
這大慶要完了。
撐著被昏君奸佞蛀空的樓房的最后一根柱石被砍斷,大慶這座搖搖欲墜的大廈也要塌了。
卻沒想到,不過短短十幾日,便峰回路轉(zhuǎn),他收到了程華延的密信。
要他及時趕回京城主持大局。
又或者說……處理爛攤子。
不過寥寥數(shù)十字,季元征卻仿佛看出了滿紙的殺字來。
他知道,京城要變天了。
近十年不見,季元征其實已經(jīng)記不清程華延的模樣了,對他的了解也只限于那一張張不可思議的捷報。
季元征唯一印象深刻的,是程華延和那個總是脆生生喊“淵哥哥”的小姑娘生的一模一樣。
大皇子季元征,字淵。
可惜沒有人再叫這個稱呼了。
佳人已逝,就在他奔赴東南的那年冬天,香消玉殞。
而程華延這位大慶的戰(zhàn)神,也終是被逼的把屠刀對準(zhǔn)了自己的君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