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態(tài)度太過散漫,太過隨意,叫高秉燭壓抑的怒火瞬間爆發(fā)。
他用力拍散她手里的畫,叫那剛撿起的畫卷,又染上了地面的塵土。
窈娘沉默看了地上散亂的畫卷良久,才抬起頭直面暴怒的高秉燭,淡淡笑道:“高郎,你這樣做,很過分。”
“過分?”
高秉燭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突然捉住她一只手腕,疾言倨色道。
“有你過分嗎?十六夜?”
他兩只手捧著她皓腕,手臂發(fā)抖,已經(jīng)是有些語無倫次:“是不是這只手?是不是就是這只手一刀一刀捅死了我的兄弟?是不是?”
他歇斯里地大喊,一滴熱淚從眼眶滴落,順著側臉緩緩滴落。
男兒有淚不輕彈,只是未到傷心處。
這個素來落拓不羈的男人,此刻已經(jīng)是萬箭穿心,痛不欲生。
“你的兄弟不是我殺的。”
窈娘眼中并無一絲動容之色,只是平鋪直敘地說道。
“我是十六夜,但春秋道并不只我一人用手戟,那次任務我并未接?!?/p>
高秉燭灰敗的眼神突然浮起一絲亮光,但那光芒仍是微弱如風中殘燭,隨時可以消散。
他眼神明明滅滅,啞聲道:“窈娘,我還能信你嗎?”
窈娘一根根掰開他手指,用力抽出自己的手,似笑非笑:“信與不信,是高郎你的事情。”
她其實可以和他解釋清楚的,但看到這一地被糟踐的畫,她便沒了和他再交談的心思。
“你這樣癲狂的作態(tài),真是一點也不像他了?!?/p>
她嘆息一聲,蹲下身撿起一張畫,輕輕拂去上面的灰塵,手指在那空白的臉上撫摸。
“哪怕一身血污的時候,他也是優(yōu)雅的?!?/p>
聽到這話,高秉燭如遭當頭巨錘,面上血色登時褪盡。
他干裂的嘴唇顫抖,半跪在地箍住窈娘雙肩,死死瞪著她他問道:“你什么意思?什么像不像?”
“你到底在說什么?”
“周曜是誰?他和白夜書生又有什么關系?”
“窈娘!十六夜!你回答我!”
窈娘肩胛骨都要被暴跳如雷的高秉燭捏碎了,他眼眶通紅,眼中翻涌著滔天的墨潮,似乎有一只洪荒巨獸要踏浪而出,沖到現(xiàn)實中將她撕碎。
她似乎早就痛覺免疫了,神色如常抬起手,指尖若有若無觸碰他臉頰,眼神溫柔懷念,像是在透過他看向另一個人。
“你知道嗎,第一次見面的時候,你挺身而出擋在我面前,那浩氣凜然的樣子像極了他?!?/p>
“古道熱腸,俠肝義膽,善良的可愛?!?/p>
“那個時候我就想,我一定要保護好你。”
“因為在這個世道上,義薄云天的好人是活不長的?!?/p>
“你把我當成別的男人的替身?窈娘你怎么敢?”高秉燭瞋目切齒,字句哽咽,眼前陣陣發(fā)黑。
她對他所有的好竟然都是因為把他當成了另一個男人的影子?
多么荒謬可笑!
高秉燭大笑起來,笑得身子都在抖,水霧卻抑制不住模糊了視線。
窈娘也笑了,笑著笑著就落了淚:“高郎,我從在春秋道手里救下了你無數(shù)次,可是卻沒能救下他一次?!?/p>
“就那一次,我就徹徹底底失去了他?!?/p>
“為什么呢?為什么老天爺就要如此殘忍?”
“那你為什么又要對我這么殘忍?”高秉燭晃著她肩膀咆哮,“我又算什么?”
“那個周曜他到底哪里讓你這么念念不忘?”
“他——”
“你沒資格跟他比?!瘪耗镏苯哟驍嗨米顪厝岬恼Z氣說出了最殘忍的話,眼神漠然,“高郎,你沒這個資格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