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帶著這袋東西回家的，關上門的聲音像一記警鐘，重重敲在他心上，告訴他，江亦翛已經(jīng)死了。

顧渝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，脫力跪在地上，知道和江亦翛分離沒哭，顧蕊生病沒哭，學校里那么多閑言碎語沒哭，現(xiàn)在，淚卻濡濕了半塊地毯。

中午沒吃，晚上沒吃，直到凌晨他惡心，胃里卻沒有任何東西，最后顧渝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餓昏了還是睡著了。

早上起來天似乎都沒怎么亮，窗外是日出的太陽，只是他不知道。

胃里火燒一般痛，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，他注意到高三買的口服的葡萄糖，沒想到現(xiàn)在還能用得上。

喝下一小支后他背抵著墻，打算緩一下，但家里的門被敲響，聽聲音是奶茶店和他關系比較好的店長和兩個店員。

他聽了一會兒，恍如隔世。

之后有力氣去開門，門口三個人臉上寫滿了擔心，還有見到人之后的高興。

“顧渝你小子，信息不回電話不接，還說什么電話已關機，我差點就要報警了知不知道！？”聲音是和他關系最好的店員李詡的。

“報了警就能找回來？”顧渝自顧自地說，聲音溫和卻帶著某種力量。

“什么？”他不知道顧渝在稀里糊涂說些什么，只知道他的臉色很差。

“你怎么了？”

“沒什么。”顧渝想像往常一樣溫和笑笑，但嘴角有些僵硬。

“你一夜沒睡?！钡觊L肯定道。

顧渝不說話了，讓他們進來轉身去沏茶。

“進來坐?！?/p>

“我說小渝啊，你這成績這么漂亮，有沒有考慮到哪里上大學??？”店長問。

顧渝倒熱水的手一頓，熱水一下全澆到他的手上，迅速浮現(xiàn)通紅的燙傷，離他最近的李詡立馬拎著他到洗水池，用涼水沖著。

“哎喲這是怎么了？我問錯了嗎？”店長有些慌忙跑過去，“徐元兒，幫我把包里的藥膏拿一下。”

那個叫徐元的女生急忙去了。

“我沒事?！鳖櫽鍝P起一個溫和的笑，被店長拍了拍后腦勺，“就你還沒事？你就差把‘我有事’三個大字寫腦門上了知不知道？！”

“就是啊，”李詡平時是個粗手粗腳笑嘻嘻的憨憨，難得有這樣認真的一面，“請個假回來魂丟了，要不要叫大師來給你驅鬼做法?。俊?/p>

顧渝被他逗笑了，稍微回過神來，徐元拿來了藥膏，店長邊給他抹上邊碎碎念，見顧渝要自己來還拍了一巴掌，“我可和你說啊，你是我們店的吉祥物，可不能有事啊，聽到?jīng)]有？！”

李詡表示輕微的不服，“我怎么沒這待遇...”

店長毫不留情踹他一腳，“滾你的。”

幾人便都笑起來。

顧渝感受到還在奶茶店的氛圍，麻痹的神經(jīng)總算清醒過來。

最后飯是在顧渝這吃的，罵是回店里一起挨的，罰了一天的工錢，他們只得一邊嘟嘟囔囔一邊給剛到的水果洗了剪葉子切塊。

顧渝那天和平常一樣，只是默默地攬了很多活，前臺他站的，奶茶他搖的，之后沒什么客人又去收拾后廚把東西洗干凈，看的其他店員甚至有些害怕。

“哥，渝哥，我求你別干了，你這像在奶茶店裝炸彈和我們同歸于盡了一樣，我還想活著。”李詡道。

顧渝淺笑了，“沒那么夸張，平時也是這樣。”

“有?。∧憬裉煊蟹N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的精神，我害怕啊?！?/p>

顧渝挽了下落下的袖子，露出的手臂是冷白色的，繼續(xù)干沒停，“去站前臺，馬上下班了?！?/p>

“好嘞?！崩钤倯暰腿?。

一到時候有些學校搶人狠不得比上世界第三次世界大戰(zhàn)，顧渝在一旁安安靜靜，等到填志愿的時候，靜悄悄往自己第一志愿上填的警校。

但之后被奶茶店那一伙人聞著味知道了紛紛表示不理解。

“你的成績不都是坐在辦公室吹空調的份？你和我們說你不要空調去到烈日下查案子？”李詡邊洗著搖奶茶的杯子便問。

“就是啊，”徐元邊洗著東西，“連奶茶店都有空調，你說你不用？當警察多累啊，而且說不定還會...”

話到一半，她卻噤了聲，臉上有尷尬和歉意。

“沒事，”顧渝語氣平淡，“我想好了?！?/p>

“之前某個人花言巧語騙了我很多次，所以想讓那些不誠信的人都上失信人員名單?！鳖櫽逵弥_玩笑的語氣說著，店里人打著哈哈也應了。

最后顧渝要去學校了，一伙人和舍不得孩子出嫁的娘家人似的，湊錢給他買了個行李箱，之后又千叮嚀萬囑咐。

“別信那些陌生人說的和賺錢有關的話，小心被忽悠?！崩钤偰ㄖ⒉淮嬖诘难蹨I，卻沒注意周圍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智障。

“你要不要看看人家是什么專業(yè)？”

“公安技術類專業(yè)?！毙煸曇粲挠摹?/p>

顧渝無奈道，“放心，不會被騙的。”

一群人不爭氣又笑起來，也都不舍地送別了顧渝。

顧渝笑著揚了揚手走，留了一張他們在奶茶店后廚的合照。

那天陽光正好，之前陰雨留下的潮濕和陰翳都被沖刷了個干凈，透過枝丫灑在那個少年身上，仿佛他就是全部。

— 正文完 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