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廚房飄著芝麻的香。張婉趴在案板邊，看媽媽把白芝麻撒在南瓜面團上，指尖沾了點芝麻粒，偷偷往嘴里塞，香得瞇起眼睛。

　　“今天要多帶兩個哦?！眿寢尠牙雍玫哪瞎巷炑b進油紙包，“給那個叫‘星星’的哥哥，也給住院的奶奶帶一塊?！?/p>

　　張婉把油紙包塞進書包，又從抽屜里摸出個小玻璃罐——里面裝著她攢了三天的彩色糖紙，紅的、藍的、金的，陽光照進去，像裝了一罐子星星。

　　跑到梧桐樹下時，晨霧還沒散。張婉把糖紙罐藏在樹洞里，剛直起身，就看見三年級的隊伍從霧里走過來。星星哥哥走在最前面，校服領口別著片銀杏葉形狀的小徽章，是昨天“大帶小”活動的紀念章。

　　“星星哥哥！”她踮著腳喊。

　　他猛地抬頭，看見樹底下的小身影，腳步頓了頓，竟往這邊跑了兩步?！霸??！甭曇舯绕綍r清楚些，不像前幾天總含在喉嚨里。

　　“給你！”張婉把油紙包遞過去，芝麻的香味混著霧的潮潤漫開來，“芝麻餡的，亮晶晶的！”

　　他接過去時，指尖蹭到她的掌心，像觸到暖烘烘的小太陽?！爸x謝?！彼D了頓，從書包里掏出個小紙盒，“這個給你?！?/p>

　　盒子里是枚梧桐葉標本，壓得比之前的都平整，葉柄處系著根紅繩，像給葉子系了個小蝴蝶結。“奶奶說，好看的東西要系上繩子，才不會被風吹跑?！?/p>

　　張婉把標本掛在書包拉鏈上，紅繩晃呀晃，像條會跳舞的小蛇。“我也有東西給你！”她拉著他往樹洞里掏糖紙罐，“你看，這些糖紙能照出光來，比星星還亮！”

　　玻璃罐被陽光一照，糖紙的光映在他臉上，把他的眼睛染成了彩色。他捏起張金色的糖紙，對著光看了看，忽然笑了：“像銀杏葉的顏色?！?/p>

　　“是吧是吧！”張婉搶過糖紙，往他筆記本上貼，“我們把它貼在松針那頁，給奶奶的‘出院倒計時’加點光！”

　　早讀課的鈴聲響了，星星哥哥把糖紙小心翼翼地夾進筆記本，又把玻璃罐放回樹洞?！胺艑W再來看。”他說。

　　“好！”張婉蹦蹦跳跳地往一年級教室跑，跑了兩步又回頭，“星星哥哥，下午的手工課，你能教我疊紙飛機嗎？”

　　他愣了一下，隨即用力點頭：“能?！?/p>

　　下午的手工課設在操場邊的樹蔭下。一年級的小朋友圍著三年級的哥哥姐姐，像群嘰嘰喳喳的小麻雀。張婉攥著彩紙蹲在星星哥哥身邊，看他手指翻飛——先對折成三角形，再把兩邊的角折向中間，最后捏出尖尖的機頭，動作比她畫銀杏葉的線條還流暢。

　　“要這樣折，機翼才不會歪?！彼罩男∈终{整角度，指尖的溫度透過彩紙傳過來，暖烘烘的。

　　吳語彤湊過來看，驚得張大嘴巴：“楊鑫唯哥哥會疊這么好看的飛機！以前都沒見你跟人說話呢！”

　　星星哥哥的耳朵紅了紅，把疊好的紙飛機往張婉手里塞：“給你?！?/p>

　　飛機的機翼上，他用鉛筆描了片小小的銀杏葉。張婉舉著飛機往天上扔，紙飛機帶著風掠過梧桐樹梢，陽光在機翼上閃了閃，像真的載著顆星星在飛。

　　放學時，兩人又去了秘密基地。星星哥哥從筆記本里抽出片新的松針，這次沒直接夾進去，而是用張藍色糖紙包起來，系上紅繩，像給松針戴了個小項鏈。

　　“第二十九片。”他說，聲音里藏著點期待。

　　張婉數(shù)著樹洞里的糖紙：“還差一片松針，我們明天撿片最大的！”她忽然想起什么，從書包里掏出江辭新寄的信，“你看，我家鄉(xiāng)的銀杏葉又黃了些，江辭說，等落滿一地，就給我寄一大包。”

　　信里夾著片巴掌大的銀杏葉，背面畫著三個小人，手拉手站在銀杏樹下，最右邊那個小人被畫得特別高，旁邊寫著“給星星”。

　　星星哥哥摸著那片葉子，忽然說：“等奶奶出院了，我能去看看你們的秘密基地嗎？就是姜念畫里的那個?！?/p>

　　張婉的眼睛亮得像糖紙反射的光：“能！我們可以一起埋樹葉，江辭還會刻木頭房子，姜念畫的彈珠串比彩虹還亮！”

　　他把銀杏葉夾進筆記本最末頁，那里留著片空白，像是在等更多故事填進去。

　　夕陽把紙飛機的影子投在地上，像只展翅的小鳥。張婉舉著飛機追著影子跑，星星哥哥跟在后面，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。梧桐樹上的葉子沙沙響，像在數(shù)他們的笑聲——一聲是“星星哥哥”，一聲是紙飛機劃過空氣的“咻”，還有一聲，是藏在糖紙里、慢慢亮起來的，屬于兩個人的甜。

　　回家的路上，張婉摸著書包上的梧桐葉標本，紅繩在風里晃呀晃。她忽然覺得，那些曾經(jīng)藏在灰色里的孤單，就像沒被陽光照到的糖紙，只要有人愿意多遞幾次溫暖，總會慢慢展開，露出里面亮晶晶的光。

　　就像現(xiàn)在，她的紙飛機載著星星，他的筆記本藏著糖紙，而A市的秋天，正把這些細碎的光，織成一張暖暖的網(wǎng)，接住了所有怕黑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