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蒙蒙亮,軍營的號角聲就刺破了清晨的寂靜。蘇瑤一夜未眠,聽見帳外傳來士兵操練的吶喊聲,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坐起身。外帳的燈火已經(jīng)熄滅,林羽不知何時離開了,只留下疊得整整齊齊的斗篷放在案邊,上面還殘留著淡淡的皂角香。
她剛穿好衣服,秦風(fēng)就掀簾進(jìn)來,手里端著熱騰騰的早飯:“蘇姑娘醒了?快趁熱吃,將軍去校場了,讓我告訴你吃完別急著回宮,等她回來。”
蘇瑤接過碗筷,看著碗里溫?zé)岬拿字嗪托〔?,心里泛起一絲暖意。她猶豫著問道:“秦副將,林將軍的傷……”
“將軍說只是小傷,不礙事。”秦風(fēng)撓了撓頭,憨厚地笑了笑,“不過昨晚可把我們嚇壞了,那刺客身手太好,若不是將軍反應(yīng)快,恐怕……”他話沒說完就意識到失言,趕緊打住,“姑娘放心,將軍武藝高強(qiáng),不會有事的?!?/p>
蘇瑤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心里卻依舊擔(dān)憂。她匆匆吃完早飯,坐在帳里翻看林羽留在案上的兵書,目光卻總不由自主地飄向帳門口。晨光透過帳篷縫隙照進(jìn)來,在地上投下細(xì)長的光斑,空氣中浮動著細(xì)小的塵埃,一切都顯得那么平靜,可她知道,這平靜之下暗流洶涌。
臨近午時,林羽才從校場回來。她脫下沾著雪沫的鎧甲,露出里面玄色的中衣,左臂的傷口顯然還在隱隱作痛,她抬手時眉頭會不自覺地蹙起??吹教K瑤坐在案邊,她愣了一下,隨即恢復(fù)了平日的清冷:“怎么還沒走?”
“將軍說等你回來。”蘇瑤站起身,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,“傷口疼嗎?要不要再換藥?”
“無妨?!绷钟饠[擺手,走到案邊拿起軍報,可視線卻有些模糊。昨夜失血加上未眠,她此刻頭正隱隱作痛。
蘇瑤看在眼里,默默走到角落的水盆邊擰了帕子,遞到她面前:“擦擦臉吧,會舒服些?!?/p>
林羽猶豫了一下,還是接了過來。溫?zé)岬呐磷臃笤谀樕?,?qū)散了些許寒意和疲憊。她放下帕子時,正好對上蘇瑤關(guān)切的目光,心頭莫名一動,連忙移開視線:“魏淵那邊暫時不會有動作,你今日可以回靜心苑了,我讓秦風(fēng)送你。”
“那將軍的安全……”蘇瑤還是放心不下,昨夜的刺客明顯是沖著林羽來的。
“軍營守衛(wèi)森嚴(yán),他不敢輕舉妄動?!绷钟鹉闷鸢干系呐鍎χ匦孪岛?,“你回去后萬事小心,若有異常立刻讓人來報。”
蘇瑤點(diǎn)點(diǎn)頭,轉(zhuǎn)身去拿自己的錦囊。起身時,腰間的半面銅鏡不小心掉了出來,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落在地上。她慌忙去撿,銅鏡卻在這時裂開了一道細(xì)紋。
“這是……”林羽的目光落在銅鏡上,臉色忽然變了。
蘇瑤撿起銅鏡,看著上面的裂紋心疼不已:“這是我母后留給我的遺物,據(jù)說能映出真心人……”她話沒說完,就見林羽從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了一樣?xùn)|西,遞到她面前。
那是另一半銅鏡,邊緣的花紋與蘇瑤手中的完全吻合,只是上面刻著一個小小的“羽”字。
蘇瑤驚得睜大了眼睛,手里的銅鏡“啪嗒”一聲掉在地上,徹底碎成了兩半?!斑@、這怎么會……”
林羽的臉色蒼白,指尖微微顫抖:“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,她說若日后遇到能拼合這面銅鏡的人,便是命中注定的緣分。”她看著蘇瑤震驚的眼神,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“你母親……是不是叫楚婉?”
蘇瑤的大腦一片空白,楚婉正是她母后的閨名!當(dāng)年母后嫁給父皇時,曾說過自己本是楚國人,因家族變故才流落越國。可她從未想過,母后的遺物會在林羽手中!
“你、你怎么知道我母后的名字?”蘇瑤的聲音帶著顫抖,一個荒唐卻又似乎合理的念頭在她腦海里成形。
林羽深吸一口氣,走到她面前,目光復(fù)雜地看著她:“我母親叫林素,當(dāng)年與你母親是手帕之交。她們分別時,將這面銅鏡一分為二,約定日后若有子女,便以此為憑……”
后面的話蘇瑤已經(jīng)聽不清了,她只覺得天旋地轉(zhuǎn),原來她和林羽之間,竟有這樣深的淵源!難怪林羽一次次救她,難怪她總覺得林羽身上有種莫名的親切感,原來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。
“所以……我們是……”蘇瑤張了張嘴,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份突如其來的緣分。
“按輩分,你該叫我一聲姐姐?!绷钟鸬穆曇羧岷土嗽S多,眼底帶著釋然和暖意,“母親臨終前說,若有朝一日能找到楚阿姨的子女,一定要好好照顧她?!?/p>
蘇瑤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,不是悲傷,而是劫后余生的慶幸。在這冰冷的敵國,她竟找到了與親人有關(guān)的羈絆。她看著林羽手臂上的傷口,看著她眼底深藏的溫柔,之前所有的疑慮和不安都煙消云散。
就在這時,秦風(fēng)匆匆跑進(jìn)來,臉色凝重:“將軍,宮里來人了,說陛下召您即刻進(jìn)宮議事,還說……要您帶上蘇姑娘?!?/p>
林羽和蘇瑤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安。這個時候陛下突然召見,還要帶上她,絕非好事。
“知道是什么事嗎?”林羽沉聲問道。
“來的公公沒說,只說事情緊急?!鼻仫L(fēng)壓低聲音,“我剛才看到魏太尉的人在宮門口徘徊,恐怕是出事了?!?/p>
林羽的臉色沉了下來,她走到案邊拿起鎧甲重新穿上,對蘇瑤道:“別怕,有我在。”她的聲音沉穩(wěn)有力,給了蘇瑤莫大的安慰。
蘇瑤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彎腰撿起地上碎裂的銅鏡,小心翼翼地收進(jìn)錦囊里。這面破碎的銅鏡,既是緣分的證明,也像是她們此刻命運(yùn)的隱喻——看似拼合,卻已傷痕累累。
前往皇宮的路上,馬車?yán)镆黄澎o。蘇瑤看著林羽堅毅的側(cè)臉,心里既有找到親人般的溫暖,又有對未知前路的擔(dān)憂。陛下突然召見,會不會與昨夜的刺客有關(guān)?魏淵是不是已經(jīng)查到了什么?
到了宮門口,迎接她們的卻不是引路太監(jiān),而是一隊手持長矛的禁軍。為首的侍衛(wèi)長面無表情地說:“陛下有旨,林將軍與蘇姑娘暫入天牢,等候發(fā)落?!?/p>
“什么?!”蘇瑤驚得站不穩(wěn),“我們犯了什么錯?”
林羽扶住她,目光銳利地直視侍衛(wèi)長:“陛下為何突然降罪?可有圣旨?”
“旨意隨后就到,將軍和蘇姑娘請吧?!笔绦l(wèi)長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,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(qiáng)硬。周圍的禁軍紛紛上前一步,隱隱將她們包圍。
林羽的臉色陰沉得可怕,她知道這是魏淵的手筆,恐怕昨夜的刺客就是為了引出事端,讓陛下對她產(chǎn)生疑心??伤龥]想到魏淵動作這么快,竟能讓陛下直接將她們打入天牢!
“將軍……”蘇瑤緊緊抓住林羽的衣袖,聲音里帶著恐懼。天牢是關(guān)押重刑犯的地方,一旦進(jìn)去,后果不堪設(shè)想。
林羽握住她的手,用眼神示意她冷靜:“別怕,我不會讓你有事的?!彼D(zhuǎn)身對侍衛(wèi)長道,“我隨你們?nèi)?,但她是越國質(zhì)子,未經(jīng)審判不得入天牢。”
“這是陛下的旨意,屬下不敢違抗?!笔绦l(wèi)長不為所動。
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,遠(yuǎn)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越老丈拄著拐杖匆匆趕來,手里拿著一卷黃色的卷軸:“陛下口諭,暫緩關(guān)押,先將林將軍與蘇姑娘帶至御書房問話!”
侍衛(wèi)長看到越老丈手中的卷軸,不敢再堅持,只能揮手讓禁軍讓開道路。
林羽和蘇瑤松了口氣,看向越老丈的眼神里充滿了感激。越老丈卻只是深深地看了她們一眼,低聲道:“快去吧,陛下正在發(fā)怒?!?/p>
走向御書房的路仿佛格外漫長,蘇瑤緊緊攥著懷里的錦囊,里面的碎銅鏡硌得她手心生疼。她不知道等待她們的是什么,也不知道魏淵到底布下了怎樣的陷阱。她只知道,從銅鏡拼合的那一刻起,她和林羽的命運(yùn)就徹底綁在了一起。
御書房的門就在眼前,沉重得像一座山。蘇瑤看著林羽堅毅的背影,忽然想起昨夜她手臂上的傷口,想起她藏在衣襟里的秘密,心里涌起一陣強(qiáng)烈的不安。陛下召見,會不會與林羽的女子身份有關(guān)?魏淵是不是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了這個秘密,要借此置她于死地?
門被推開,楚昭帝威嚴(yán)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眼前,目光銳利如刀,直直地落在她們身上。蘇瑤的心跳瞬間停滯,她知道,真正的考驗,現(xiàn)在才開始。而這一次,她們要面對的,是整個大楚最有權(quán)勢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