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笛聲劃破凌晨三點的寂靜時,蘇棠正跪在解剖臺前縫合尸體。羊腸線穿過慘白的皮膚,她數(shù)著針腳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眼淚滴在了死者鎖骨凹陷處。
"蘇法醫(yī)。"小陳遞來熱咖啡,"程顧問讓你去他辦公室。"
頂樓的燈光還亮著。蘇棠推開安全通道的門,潮濕的空氣中飄來苦橙香水的味道。這讓她想起大三那年平安夜,程述白把她堵在法醫(yī)系更衣室,手指勾著她白大褂的腰帶說:"知道為什么選今天送你解剖刀嗎?因為..."
辦公室門虛掩著。蘇棠推門進去時,程述白正站在窗前抽煙。雨幕中的城市燈火如星河傾瀉,他修長的背影被鍍上一層冷光。聽到動靜,他轉過身來,煙灰缸里堆滿的煙蒂像一座微型墳墓。
"你父親明天要做心臟搭橋手術。"他把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,"我安排了最好的專家團隊。"
蘇棠盯著文件上鮮紅的公章,突然想起解剖臺上那具尸體手腕的靜脈——和母親右手腕的舊傷疤位置完全一致。她抓起文件袋甩在桌上,硬殼封面撞在玻璃相框上發(fā)出悶響。
相框里是五年前的全家福。母親穿著香檳色禮服站在父親身邊,她站在兩人中間抱著白玫瑰。而現(xiàn)在,那束玫瑰正在記憶里慢慢枯萎。
"為什么瞞著我?"蘇棠的聲音在發(fā)抖,"那枚胸針是我母親..."
"我知道。"程述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讓她腕骨生疼。他另一只手從抽屜里取出個證物袋,里面裝著半截斷裂的珍珠項鏈,"在護城河打撈現(xiàn)場發(fā)現(xiàn)的,和蘇教授書房抽屜里的..."
蘇棠的瞳孔驟然收縮。她看見項鏈墜子上的珍珠有道細小的裂紋——和母親生日那天戴的那條一模一樣。三年前的雨夜,她親眼看見那條項鏈在父親書房里崩斷,珍珠滾落一地的聲音比雷鳴還刺耳。
"那晚你在場。"程述白突然說,煙味混著他身上的血腥氣撲面而來,"你躲在書房窗簾后面,看見了程某人是怎么把染血的手術刀扔進護城河。"
蘇棠的呼吸停滯了。她想起自己蜷縮在窗簾后看到的畫面:父親的白大褂袖口沾著血跡,程述白站在書桌對面,兩人之間的空氣像被點燃的火藥。而她手里緊握著的,正是這枚后來出現(xiàn)在解剖臺上的藍寶石胸針。
"你撒謊。"她聽見自己說,"那天晚上..."
辦公室的掛鐘突然敲響,十二下鐘聲在密閉空間里回蕩。程述白松開她的手,從保險柜里取出一疊照片。最上面那張是母親站在梧桐樹下的背影,照片邊緣有被火燒灼的痕跡。
"蘇明鈺女士最后一次出現(xiàn),是在三年前的9月17日。"他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,"監(jiān)控顯示她進了程氏大廈頂層,兩小時后..."
蘇棠的視線模糊了。她看見照片背面寫著日期——正是她十八歲生日那天。母親說要給她準備驚喜,卻在傍晚神秘消失。而現(xiàn)在,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碎片正在拼湊出可怕的真相:父親書房里的爭吵聲,程述白深夜打來的加密電話,還有解剖臺上這具與母親有著相同胎記的尸體。
"我要重新驗尸。"蘇棠抓起外套沖向門口,卻被程述白拽住衣角。他指尖的溫度燙得驚人,聲音卻冷得像是從地獄傳來:"你以為我沒驗過?那具尸體胃里檢測出的氰化物,和你父親實驗室里的..."
窗外傳來直升機的轟鳴。蘇棠掙脫他的手,在暴雨如注的夜色里奔跑。她穿過警局大院時,看見停尸房的燈光依然亮著。解剖臺上那具被酸液腐蝕的尸體,此刻在閃電照耀下露出森森白骨——右手腕內(nèi)側的月牙形胎記,正隨著雨聲一明一暗。
就像母親臨終前,握著她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