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探針即將刺入他太陽穴的那一秒。
“嘀——嗚——?。?!”
一道尖銳到撕裂耳膜的警報聲,猛地炸響!
這聲音不是普通的入侵警報。
它代表著“滅頂之災(zāi)”,是整座基地從未啟用過的最高級別警報!
操作儀器的男人手一抖,探針劃破了吳邪的鬢角。
汪坤駭然扭頭,看向墻上那盞瘋狂閃爍的紅燈。
“怎么回事?!發(fā)生什么了?!”他沖著通訊臺大吼。
一個技術(shù)員臉色慘白地盯著主屏幕,手指都在抖。
“報……報告!基地外圍……所有……所有防御工事和巡邏小隊的光點……”
他話都說不囫圇。
“……正在熄滅!”
汪坤一把推開他,死死盯住那張巨大的電子地圖。
地圖上,代表他們所有武裝力量的綠色光點,正在以一個無法理解的速度,成片成片地消失。
不是交火的紅色,不是信號中斷的黃色。
是代表生命體征完全消失的,黑色。
一個扇區(qū),幾秒鐘,就從全綠變成了全黑。
監(jiān)控中心里,沒有槍聲,沒有爆炸聲。
只有那刺耳的警報和一片死寂。
一股涼氣從汪坤的腳底板,直沖天靈蓋。
“切換到入口監(jiān)控!A7!快!”
主屏幕閃了一下,切出了主入口通道的畫面。
畫面里,一個人不緊不慢地走著。
他穿著一件藍(lán)色連帽衫,兜帽戴著,看不清臉。
手里拎著一把長長的黑刀。
他只是在走。
通道兩側(cè)的墻壁里,自動機槍噴出火舌,子彈擦著他的衣角,打在地上、墻上,濺起火星,但沒有一發(fā)能碰到他。
他走過一塊地磚,腳尖剛抬起,那塊地磚就翻轉(zhuǎn)下去,下面是淬毒的鋼刺。
他頭都沒回。
他側(cè)了一下身,一排鋼針從墻壁的暗格里射出,釘在他身后的墻上。
“他……他怎么知道所有機關(guān)的位置?”一個年輕的汪家人聲音發(fā)顫。
汪坤的瞳孔猛地一縮。
他看到了!
在那些陷阱啟動的位置,都有一絲微不可查的痕跡。
一道淺淺的劃痕,一滴干涸的血跡。
是吳邪!
是吳邪被押進(jìn)來的時候,用身體,用傷口,用盡一切辦法留下的記號!
這些記號,只有他們兩個人能懂!
“B區(qū)!‘人面鳥’小隊!給我攔住他!”汪坤的聲音已經(jīng)變了調(diào)。
屏幕畫面一分為四。
四個方向的通道里,同時沖出來十幾只手腳并用、速度極快的改造人。
它們是汪家最得意的生物兵器。
它們撲向那個藍(lán)色的身影。
然后。
畫面里只剩下一道黑色的刀光。
快到眼睛完全跟不上。
不到三分鐘。
當(dāng)那個身影再次從交匯口走出來的時候,他身后,只剩下一地扭曲的肢體。
他的刀上,一滴血都沒有。
那不是戰(zhàn)斗,是清理。
汪坤踉蹌著后退了兩步,撞在控制臺上。
他終于想起來了。
那個身影,那把黑刀,那個走路的姿態(tài)。
他在汪家最機密的檔案里,看到過這個人的畫像。
“是他……”汪坤喃喃自語,聲音里全是恐懼,“張起靈……”
他猛地轉(zhuǎn)過頭,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椅子上的吳邪。
吳邪已經(jīng)抬起了頭,正看著他,嘴角掛著笑。
“吳邪把他引過來了!”汪坤終于想通了一切,他指著吳邪,對周圍的人尖叫,“他不是誘餌!他是坐標(biāo)!他在用自己的命給張起靈定位!”
整個控制室里的人,都懂了。
吳邪根本不是在等誰來救他。
他是在用他自己做祭品,召喚了一個只為他而來的,天譴。
“關(guān)門!啟動最終閘門!”汪坤連滾帶爬地?fù)涞揭粋€紅色的控制桿前,用力拉下。
“啟動基地自毀程序!我要把他埋在這里!”他嘶吼著,拍下另一個按鈕。
沉重的合金閘門在通道盡頭緩緩落下。
但自毀程序,毫無反應(yīng)。
“怎么回事?!”
“報告……主控線路在五分鐘前,檢測到異常電流……短路了?!?/p>
汪坤腦子里“嗡”的一聲。
他想起來了,在押送吳邪的路上,吳邪曾經(jīng)因為“體力不支”,在主控線路的那個機房門口“摔倒”過一次。
當(dāng)時,他從傷口里摳出的一小塊金屬彈片,就藏在指甲縫里。
一切,都在吳邪的計算之內(nèi)。
轟!
一聲巨響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。
監(jiān)控畫面里,那扇重達(dá)十噸的特種合金閘門,劇烈地震動了一下。
門的正中央,被硬生生砸出一個凹陷。
緊接著,兩根手指,插進(jìn)了堅固的門縫里。
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,那兩根手指,用力向兩邊一分!
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中,整扇門,被暴力地撕開了!
火光和濃煙從門外涌進(jìn)來。
一個人逆著光,站在門口。
他抬起頭,兜帽滑落。
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,一雙比黑夜還沉的眼睛。
他的目光,越過房間里所有發(fā)抖的汪家人,像在看一堆沒有生命的障礙物。
然后,他的目光停住了。
準(zhǔn)確無誤地,鎖死在了那張金屬椅子上。
鎖死在那個渾身是血,卻在對他笑的人身上。
空氣凝固了。
汪坤被那雙眼睛盯著,感覺自己被什么史前兇獸盯上了,連呼吸都忘了。
絕望之下,他生出一股狠勁。
“我死也要拉個墊背的!”
他咆哮著,抓起身邊一個沉重的儀器,用盡全身力氣,砸向被綁在椅子上的吳邪。
他剛邁出一步。
一道黑影在他眼前閃過。
噗。
一聲輕響。
汪坤的動作停住了。
他低頭,看著自己胸口多出來的一截刀尖。
他甚至沒感覺到疼。
他張了張嘴,只吐出一口血。
然后,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張起靈收回刀,甩了甩上面根本不存在的血跡。
他從頭到尾,都沒看汪坤一眼。
只是撣掉了一粒礙眼的灰塵。
審訊室里,剩下的汪家人嚇得腿軟,連滾帶爬地縮到墻角,恨不得把自己塞進(jìn)墻里。
張起靈沒有理會他們。
他走到吳邪面前。
整個世界的喧囂和崩塌,都與他無關(guān)了。
他單膝跪下。
那雙剛剛撕裂鋼鐵的手,此刻卻帶著一種近乎朝圣的虔誠,伸向吳邪。
他的動作很慢,很輕。
用指腹,一點一點,擦去吳邪臉上的血污。
他的眼神,在觸碰到吳邪身上那些猙獰傷口的時候,沉得能滴出墨來。
那里面有滔天的殺意,有毀天滅地的怒火,但更多的,是壓抑到極致的心疼和后怕。
吳邪的眼皮動了動,費了好大的勁,才睜開一條縫。
他看到了。
近在咫尺。
那張他刻在骨子里、烙在靈魂里的臉。
他策劃了一切,算計了一切,忍受了一切。
他把自己逼到絕境,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。
就是為了這一刻。
為了確認(rèn),這個人,真的會來。
真的,在乎他。
所有緊繃的神經(jīng),所有瘋狂的念頭,在這一刻,全都散了。
他笑了。
一個安心的,卸下所有防備的笑。
他的嘴唇翕動,用盡最后一絲力氣,無聲地吐出兩個字。
“……回家?!?/p>
說完,他眼前一黑,徹底失去了意識。
張起靈伸手,穩(wěn)穩(wěn)地托住了他垂下去的頭。
他靜靜地看了吳邪一會兒。
然后,他站起來,脫下自己還算干凈的藍(lán)色連帽衫,小心翼翼地裹在吳邪身上,蓋住那些刺目的傷痕。
他打橫抱起他。
抱得很穩(wěn),很緊。
他調(diào)整了一下姿勢,讓吳邪的頭能安穩(wěn)地靠在他的肩窩。
仿佛懷里抱著的,是全世界最易碎的珍寶。
他抱著吳邪,轉(zhuǎn)身,一步步向外走去。
他身后,是汪家百年基業(yè)的哀嚎和覆滅。
基地正在坍塌,頭頂不斷有碎石和鋼筋掉下來。
張起靈的腳步?jīng)]有一絲凌亂。
他走在自己親手制造的廢墟里,像是走在一條回家的路上。
他走出地底,來到廣闊的沙漠里。
夜風(fēng)吹起他的頭發(fā),身后,巨大的爆炸將半個夜空都照亮了。
他沒有回頭。
他只是低頭,看著懷里昏睡過去的吳邪,感受著那雖然微弱、卻真實存在的呼吸。
在漫天的火光與風(fēng)沙中,他低下頭,用一種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、低沉而無比堅定的聲音,回應(yīng)了那句無聲的請求。
“好。”
“我?guī)慊丶?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