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拍打著醫(yī)院的窗玻璃，像無數(shù)雙急促敲打的手。心電監(jiān)護儀發(fā)出刺耳的警報聲，護士掀開簾布，用棉簽輕觸蘇挽的眼瞼。她的睫毛顫動了一下，像是要醒來，卻終究沒有睜開。

"血氧飽和度跌破90了！"護士的聲音穿透雨聲。顧昭被強行拉開時撞倒輸液架，金屬支架砸在瓷磚上的聲響驚心動魄。他死死攥著那張志愿表，指甲幾乎嵌進胸腔。

手機在口袋里震動，王老師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。機械女聲冰冷地播報："高考準(zhǔn)考證已激活，若未到場視為自動放棄……"

顧昭發(fā)瘋般沖回病房。他抓起蘇挽的書包翻找，散落的千紙鶴從指縫間簌簌墜落。沾著血漬的鐵盒滾出床底，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。他將志愿表塞進胸口，指尖殘留著那些干涸的血跡。

暴雨中，他跌跌撞撞地跑出住院部。雨水順著發(fā)梢流進衣領(lǐng)，浸透的校服貼在后背如同枷鎖。十字路口的紅燈刺眼，交警攔住他時，他啞聲喊著："今天高考！"

雨幕模糊了視線，他仿佛看見去年冬天。蘇挽踮腳替他系好圍巾，指尖凍得發(fā)抖卻不肯縮回。她總說他的眼睛比以前亮了，可此刻雨水沖刷著臉龐，什么都看不見。

考場外擠滿送考的家長，議論聲此起彼伏。"這孩子淋成什么樣了""怕不是要發(fā)燒"。監(jiān)考員投來詫異的目光，他扯開濕透的衣領(lǐng)，胸口的志愿表已經(jīng)被體溫烘干。

拆開密封試卷時，顫抖的手指撕開了包裝袋。姓名欄空白處像一張蒼白的臉，等待填上名字。筆尖懸在紙上良久，一滴水漬暈開水墨。他咬破嘴唇，力透紙背地寫下"蘇挽"二字，筆畫深得幾乎劃破紙張。

窗外忽然傳來救護車鳴笛，由遠及近。顧昭的手頓了頓，聽見雨點砸在玻璃上的噼啪聲。記憶閃回那個午后，蘇挽靠在病床邊折紙鶴，說每次疼得受不了就折一只。他彎腰撿到鐵盒時，上百只帶血的翅膀撲面而來。

考場另一端傳來窸窣騷動，有人低聲驚呼。顧昭抬頭，看見陽光正穿透烏云，一縷金光灑在答題卡上。他盯著那道光芒看了很久，直到淚痕干涸。

走廊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，夾雜著醫(yī)護推車碾過地面的聲響。心電監(jiān)護儀的長鳴穿透考場的寂靜，像一聲綿長的嘆息。監(jiān)考員按住他的手腕，關(guān)切地問："同學(xué)，你還好嗎？"

顧昭低頭看著答題卡，"顧昭"與"蘇挽"并列而寫，中間隔著一道深深的淚痕。他想起昨夜病房里，蘇挽無名指蜷起的樣子，仿佛抓住什么看不見的東西。此刻他的手指也微微蜷起，握緊了空蕩蕩的空氣。

鈴聲響起，下一科考試開始。陽光透過云層越發(fā)明亮，照在答題卡上泛著微光。顧昭的筆尖輕輕劃過紙面，在作文題旁留下一行小字："逆光之時，也要努力生長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