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來，顧沉常常在深夜里反復(fù)回想——

他們之間，其實(shí)有過那么多微小的暗示，像暗夜里零星的火光，明明可以點(diǎn)燃整片荒原，卻最終，被他們親手熄滅。

——課桌下的腳尖輕碰

那是一次自習(xí)課。教室安靜得能聽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。

蘇晚坐在他斜前方，微微側(cè)身翻書。

顧沉低頭做題，余光卻總?cè)滩蛔∽分挠白印?/p>

忽然，他感覺腳尖被輕輕碰了一下。

他一怔，抬眼——蘇晚正低頭寫字，仿佛什么都沒發(fā)生。

可她的耳尖，紅得像晚霞。

他沒動，也沒躲。

下一秒，她的腳又輕輕碰了他一下，像在試探，又像在撒嬌。

他終于微微側(cè)腳，輕輕回碰。

兩人誰都沒抬頭，可那瞬間，空氣仿佛凝固，心跳聲大得像雷鳴。

那是他們之間，最親密的觸碰——短暫、隱秘、無人知曉。

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打亂了放學(xué)的節(jié)奏。

蘇晚沒帶傘，站在校門口屋檐下，望著雨幕發(fā)愁。

顧沉走過來，把傘撐在她頭頂。

“順路?！彼卣f，目光卻盯著前方，不敢看她。

她沒拒絕，輕輕靠近他。

傘不大，兩人不得不靠得很近。

她的肩膀貼著他的手臂，溫?zé)岬挠|感透過校服傳來。

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，心跳亂了節(jié)奏。

他低頭看她，發(fā)現(xiàn)她正仰頭看雨，睫毛上沾著細(xì)小的水珠。

他想抬手替她擦去，卻在半空停住，最終只是把傘又往她那邊傾斜了些。

她輕聲說：“謝謝你?！?/p>

他低聲道：“別謝。”

——他想說的是：“我想永遠(yuǎn)這樣陪你走?！?/p>

那天她值日，彎腰時(shí)鞋帶突然散了。

她蹲下想系，卻因頭暈差點(diǎn)摔倒。

顧沉恰好路過，蹲下身，一句話沒說，伸手替她系好。

他的手指修長，動作輕緩，像在對待什么珍貴的東西。

系好后，他沒立刻起身，而是抬頭看她。

她正低頭看他，眼神柔軟得像水。

“謝謝。”她輕聲說。

他搖頭：“別總低頭，會暈?！?/p>

她笑了：“你怎么知道我頭暈？”

他沉默片刻，低聲道：“我……一直看著你?！?/p>

那一刻，他們離得極近，呼吸相聞。

她甚至能看見他睫毛上細(xì)小的水汽。

她想說：“顧沉，你喜歡我嗎？”

可她沒說。

他也沒說。

林星冉在整理蘇晚的課本時(shí)，發(fā)現(xiàn)一張夾在英語筆記里的素描。

畫的是顧沉——他低頭做題的側(cè)臉，陽光落在他眉骨上，鼻梁高挺，唇線微抿。

畫紙背面寫著一行小字：

“他認(rèn)真時(shí)的樣子，像在守護(hù)全世界?？晌叶嘞敫嬖V他——我只想被他守護(hù)?！?/p>

林星冉紅了眼眶。

她問蘇晚：“你為什么不告訴他？”

蘇晚望著窗外，輕聲說：“我怕……我的世界太短，不夠他走完一生?！?/p>

蘇晚?？人裕傇诔閷侠锓艥櫤硖?。

有一天，她發(fā)現(xiàn)糖少了。

她以為自己記錯了。

直到某天放學(xué)，她回頭拿書，看見顧沉從她抽屜里悄悄拿走一顆糖，放進(jìn)自己口袋。

她愣住。

他察覺，動作頓住，耳尖瞬間通紅。

“我……”他聲音干澀，“看你常吃，以為你喜歡這個(gè)味道?！?/p>

她笑了：“那你拿去吧?！?/p>

他搖頭：“只拿一顆?！?/p>

——后來，他抽屜里永遠(yuǎn)放著一顆她常吃的潤喉糖，從未拆開。他把它當(dāng)成了她的信物。

——那張被撕碎又粘好的合照

校運(yùn)會，班級合影。

蘇晚站在后排，顧沉站在前排。

攝影師喊“茄子”時(shí)，蘇晚微微前傾，頭輕輕靠在了他肩膀上。

快門按下。

她立刻紅著臉退開，像做錯事的孩子。

顧沉低頭看她，眼神復(fù)雜，卻沒躲。

照片洗出來后，他偷偷買下兩張。

一張藏在錢包里，一張被他撕碎——又在深夜里，一片一片用膠水粘好。

他對著那張皺巴巴的照片，輕聲說：“蘇晚，我其實(shí)……想讓你靠得更久一點(diǎn)。

這些微小的互動，像星星點(diǎn)點(diǎn)的火光，照亮過他們短暫的青春。

可正因?yàn)橛羞^光，后來的黑暗才更讓人窒息。

他不是不懂她的心意，而是太懂。

正因懂，才更怕。

他怕自己一旦回應(yīng)，就會讓她期待更多；

他怕自己給不了她未來，卻貪戀她此刻的溫柔。

他寧愿裝作不懂，也不愿讓她受傷。

她不是不想表白，而是不敢。

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像沙漏，沙子在一點(diǎn)點(diǎn)流失。

她怕自己一旦說愛，就會成為他的枷鎖；

她怕他將來抱著她的照片，活在悔恨里。

所以她選擇沉默，選擇用這些微小的互動，偷偷愛他。

他們都在等對方先開口。

可誰都沒等來。